第330章 小御座(2/2)

而成喜的下一句话,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的。

“金銮殿里摆了小御座,太子过去试了试,显然那就是给他安排的。”

“小御座?”金贵人的指尖点在书页上,“有意思!谁出的主意?”

成喜道:“是辅国公,外头都还在猜,但我们的人能确定就是辅国公。辅国公恢复上朝那日、去御书房后就与圣上提了,下午圣上召见三孤,应该就是为了商议此事,而后一直到今天明确了。先前瞒得可紧了,今儿若不是小御座要搬进金銮殿,动静大了,只怕各处都还不晓得。”

金贵人啧了声。

指尖一松,书册合拢。

他没有质疑成喜的话,但他心里是有判断的。

要瞒当然可以瞒,摆一把椅子而已,三更半夜使几个人去摆,再有灵敏消息的,也架不住时间太短,天一亮,百官走到金銮殿里,才会发现里头多了一把椅子。

可圣上白天就把椅子摆出来了,他瞒够了,没打算继续瞒。

其中缘由……

听了这么些时日对太子尖锐的、拐弯抹角的指责,圣上明儿不想听了,尤其是不想让太子殿下听。

太子就坐在小御座上,底下这一个个准备来骂的,是骂好、还是不骂好?

倒不如明确告诉他们,别准备了。

这的确是圣上会做的事情。

可徐简呢?

徐简为什么会提出这种建议来?

“徐简倒是真有意思!”金贵人笑了,眼底却没有什么笑意,只有讽刺。

成喜想了想,道:“辅国公应该还是想拿捏太子殿下吧……”

“拿去哄哄太子的话,你也信?”金贵人道,“徐简给太子添的事儿,明里暗里的,一连串,偏他还谨慎,谁也没看出来他那点把戏,最重要的是,他把圣上唬住了。”

这也是本事!

小御座。

真亏徐简想得出来。

连他都想不出这么捧李邵的主意。

以前,金贵人觉得自己小瞧了徐简,现在看来,应该说,是他看不懂徐简。

徐简到底想做什么?

废一个李邵,徐简在御前讨不到好,也很难取信其他皇子。

“得再看看,”金贵人道,“这次必须万般小心。”

不能再和之前一样,一点一点亏出去,最后一盘账,亏得一塌糊涂!

一场秋雨一场寒。

第二日天明时,雨水停了,天气越发凉飕飕的。

徐简捧着手炉、坐轿子到了宫门外,而后走到朝房里。

他来得迟,时辰差不多了,朝臣们都在准备,也无暇多作交流。

等沿着步道上去,迈进金銮殿里,饶是官员们大抵都听说了大小御座的事儿,但真真切切看到那里多了一把椅子,还是有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徐简定定看了小御座两眼,便收回了目光。

殿外,脚步声由远及近。

李邵跟在圣上后头,抬头挺胸。

他不是第一天上朝了,但他是第一天,跟随圣驾仪仗进大殿。

完全不一样,路线、心境,没有一处相似。

他不再是站在队列最前头,与其他人一起等着父皇走到御座上坐下,而是,其他人等着他与父皇一起走。

迈入大殿里,里头已经规规矩矩站好了朝臣,他在所有人的静默之中穿过大殿。

父皇走得威风凛凛,在大御座上坐下,而后,李邵有样学样,坐在了小御座上。

底下朝臣尽收眼底。

他看着他们恭谨行礼。

请圣上安。

也要请皇太子安。

指腹划过扶手,李邵抿着唇笑了下,这滋味,真的很不错。

这般想着,李邵的视线落在了徐简身上。

徐简还是站在老位子上,似乎并没有受脚伤的影响,身姿挺拔,很是从容。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徐简甚至抬起头,往小御座这里看了一眼,而后又收回了视线。

奏事的朝臣已经出列,捧着奏折一一阐述。

李邵第一回这么居高临下看人议政,着实津津有味。

从头听到尾,虽然无法全然领会,但这滋味确实不错。

退朝时,李邵也跟着圣上起身往外走。

经过徐简身边时,他顿住脚步,抬手按在了徐简的肩膀上:“我看你的伤恢复得不错。”

这话是一时兴起,李邵没有深思熟虑,话说出口了才隐隐有些后悔。

徐简可不是善茬。

若是徐简直接提到虎骨,那就有点烦了。

李邵不认为在虎骨之事上理亏,那本就是徐简没事找事,但父皇显然不是那么想的,徐简若阴阳怪气两句,惹父皇火气……

而后,他听徐简道:“谢殿下关心。”

再无其他。

李邵满意了。

看来,徐简也知道没事找事不能摆在台面上。

李邵没再跟徐简多言,跟上圣上的脚步,走出了金銮殿。

御驾离开,殿内官员们也要散了。

徐简落在后头,活动了下不舒服的右腿,缓缓抬步往外走。

迈出大殿,他又回头看了眼大小御座。

台子架在这儿了。

以李邵的性情,想来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刚刚解了禁足,李邵能安稳一些时日,但最迟半年,最快三月,这人会固态萌发,而且,变本加厉。

皇太子不好当,小御座自然也不好坐。

而在那之前,徐简另有要事。

婚事还有一月多了。

如今见林云嫣一面不容易,很多事情沟通起来就不方便,等婚事办了,同一个屋檐下,遇着事情的应变能更快些,进退一致。

小郡主之前怎么说的来的?

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的确如此,蚂蚱还是要待在一根绳子上才行。

步道上还潮湿,徐简走得很慢,步道底下,安逸伯背着手等他。

安逸伯故意先走了,他就是要看看徐简下步道的状况,这么看着比一道走要清楚。

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等徐简站定了,安逸伯道:“你确定不用再休养些时日?”

徐简道:“不用。”

“比昨日冷一些,看着好像又严重了些,”安逸伯担忧道,“十一月末越发寒冷,若是因为逞强耽误了迎亲……”

徐简笑了下:“不会。伯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