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Chapter 20(1/2)
洛伊尔回到艾丝黛拉的手腕上后,第一个察觉到他回来的,不是艾丝黛拉,而是他留下来的小黑雾们。
小黑雾们:“……”这讨人厌的玩意儿怎么回来了?
但表面上,它们还是满面讨好地腾出了空位,十分殷勤地迎接他的回归。
有一些小黑雾趁他不在,偷偷吸收了不少艾丝黛拉的欲念,变得分外肥硕,一缕雾顶三缕雾,跟其他小黑雾挤在一起,是那么格格不入。
小胖雾:“……”
其他小黑雾:“……”他大爷的,谁能把这笨东西弄死?!
它们正要齐心协力地把那些又笨又胖的小黑雾藏起来,洛伊尔一个眼神冷冷地扫过去,那些偷吃艾丝黛拉欲念的小黑雾就原地爆炸了。
剩下的小黑雾也吓得整个雾都炸了。
是它们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大黑雾出去一趟后,变得更加凶残了?
以前的大黑雾虽然也很凶残,但只要它们没有非分之想,他就能容忍它们的存在,可现在,他却连它们偷吃艾丝黛拉的欲念都容忍不了了……他的独占欲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可怕?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想到从今往后,都要活在洛伊尔恐怖的独占欲之下,小黑雾们缩成一团,又害怕又愤怒地瑟瑟发抖。
洛伊尔没有理会它们的种种情绪。
他化为一条细长的黑蛇,缠绕在艾丝黛拉的手腕上,吐着鲜红的毒蛇信子,温柔而亲密地碰了碰她的皮肤。
艾丝黛拉感受到他的触碰,没有低头,轻抚了一下他的扁形蛇头:“你醒了。”
很久没被她抚摩,他难以遏制地躁动了起来,毒蛇信子仿佛野兽嗅到猎物的鲜血般,猛烈地震颤着。只要艾丝黛拉低下头,就能看见他眼中旺盛的渴望和兴奋。
艾丝黛拉却没有当回事,只是轻拍了两下他的蛇头,示意他安静。
她在想事情。
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
教区神使看上去像是妥协了,愿意公开审理司铎的案子,但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不会放过一个戏耍过他的女人。
这间牢房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的手上沾着司铎的鲜血。按理说,像她这样的重刑犯,绝不会和其他犯人关在一起。
裁判所却让她和一个瘦弱的金发女人待在同一间牢房。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这女人也是一个重刑犯,手上也沾着人血。
教区神使想看她们自相残杀。
这么想着,艾丝黛拉微微歪了歪头,饶有兴味地看向那女人。
她似乎在牢里待了很久,金发布满了油腻,一绺一绺地粘在一起,如同老鼠细长的尾巴;蓬乱油腻的金发下,却是一张妩媚动人的脸蛋儿。任谁看见这张脸,都不会不承认她是一个标准的金发美人儿。
假如她戴上阔边帽和珠宝首饰,穿上漂亮的绸缎裙子,她会是那种男人做梦都想娶进家门的女人;不管有没有爱情,只要看见她倚靠在皮沙发上,一边微笑,一边吃晶莹剔透的紫葡萄,心里都会生出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艾丝黛拉兴味十足地继续打量。
女人的十根手指都涂着亮红色的指甲油,很好看,但犯人坐牢并不是来享福的,他们每天都必须做苦力,而且是戴着脚镣和铁球做苦力。就算没有活计给他们做,裁判所的教士们也会找一些活儿,让他们没日没夜地干;比如,把车上的货物卸下来,再装上去,如此循环;而所谓的货物,很大的可能是一块沉重的石头。
因此,她的指甲油都斑驳了,露出肮脏发黑的指甲。
艾丝黛拉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女人眉头紧皱。
就在十分钟前,一个穿斗篷的教士告诉她,只要她在三天之内杀死这个女孩,就能无罪释放。
法典规定,重刑犯即使出狱,也要戴脚镣,并在通行证上写明罪名、刑期,盖上“非常危险”的红章。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帮神殿“处理”不便上法庭的犯人,但没有哪一个犯人,能直接给予她“无罪释放”的优待。
教士说,只要她找到机会毒死艾丝黛拉,就能过上自由人的生活,还会得到一大笔补偿金。
想到狱外逍遥快活的生活,女人看向艾丝黛拉的眼神,带上了赤/裸裸的杀意。
教士把毒戒指还给了她。有了这枚戒指,杀人简直易如反掌。她只需要故作关心地拍一拍艾丝黛拉的肩膀,这个纯真美丽的小女孩,就会像失去水分的鲜花一样耷拉下去,化为一堆残花败叶。
女人并不觉得用别人的性命换取自由,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她早就习惯了踩着骸骨残尸前进,用活人的性命筑起金灿灿的财富。
女人靠着石墙,垂下眼睫毛,盖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凶光。
这时,艾丝黛拉勾着唇角,声音甜美地开口答道:“我想到了好玩的事情,当然要笑。”
女人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在她的眼里,艾丝黛拉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有几分姿色的小丫头,因为得罪了神职人员,被关进了裁判所的牢房里。
至于得罪神职人员的原因是什么,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她拒绝了某个大人物的求爱,那个大人物恼羞成怒,给她塞了个杀人的罪名,把她关了进来。
不得不说,女人猜对了一半。
这一切的起因,确实是艾丝黛拉拒绝了弗莱彻司铎的求爱。
女人转念一想,反正这丫头活不过三天了,不妨跟她多说几句话,现在打好了关系,到时候杀她也会容易一些。
女人问道:“好玩的事情?什么好玩的事情?”
艾丝黛拉歪着脑袋,脸颊上闪动着两个甜蜜亲切的小酒窝:“你中毒了,马上就要死了。这间牢房很快就是我一个人住了。你说好玩不好玩?”
话音落下,一阵阴冷的过堂风拂过,牢房外的烛光闪烁了一下,黯淡了下去。
如此昏暗的光线之下,艾丝黛拉的唇瓣却呈现出一种诡邪的红光。那一抹诡异的红光,使她纯美的笑颜生出一股妖媚的、充满恶意的邪气,让人想起传说中伪装成美人、把人敲骨吸髓的羊皮怪物。
女人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怪不得这女孩能让神职人员动心,这面庞的确有一种令人销魂的魔力。
不过,中毒?什么中毒?
女人反应过来,警觉地问道:“我中毒了?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
与此同时,牢房的铁门被敲打了两下,小门被裁判所的看守打开,递来了热腾腾的肉汤和麦片粥。
裁判所的囚犯都必须去特定的场所用餐,但她不用,这是她帮神殿做事的“优待”。
为了防止神殿杀人灭口,她要求食物都用银碗银盘盛放,不然就不再帮神殿做事。
裁判官答应了她的要求,菜肴也尽量按照她的口味准备。
但不知为什么,她的食欲却越来越差。尤其是今天,她想到艾丝黛拉故弄玄虚的话语,心里烦躁极了,再加上狱中的菜肴是如此简陋,简直和牲畜的饲料没什么区别。
她在狱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每天还能喝半加仑的白葡萄酒——现在呢?她只能吃这种令人倒胃的猪食!
女人突然愤怒地掀翻了餐盘。
她抬起一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艾丝黛拉:“有话就说,我最讨厌别人和我打哑谜。你再跟我装神弄鬼,信不信我掐死你?”
话音落下,艾丝黛拉没什么反应,她手腕上的洛伊尔却猛地直起身子,紫蓝色的眼瞳射出冰冷而危险的寒光,受到刺激般吐着蛇信。
女人站起来,猛地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望向艾丝黛拉:“你……把蛇带了进来?”
艾丝黛拉轻拍了拍洛伊尔的蛇头,低声哄道:“乖,不生气,我能对付她。”
黑蛇上一秒还在发出警告的嘶嘶声,下一秒就温驯地匍匐了下去,盘绕在艾丝黛拉的手腕上,冷漠肃杀的眼瞳紧紧地盯着女人的一举一动,似乎随时准备暴起。
这样一条凶悍可怕的毒蛇,在她白皙的手掌上,居然像小狗一样听话。
女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还好她没有贸然出手,不然死的就可能是她了。
艾丝黛拉并不着急回答女人的问题。她低下秀美的头颈,温柔地抚摩着洛伊尔的蛇头,对他的忠诚满意极了。
她很喜欢这条听话又强大的小蛇,一时间,连对女人说话的嗓音都柔和了不少:“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再想想你以前的样子。你以前也这样烦躁易怒,动不动就掀翻东西吗?”
女人愣住,下意识开始回想往事。
以前的她沉着又冷静,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沉不住气,被挑拨两句就气得掀翻了餐盘。
她到底怎么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脾气变得极差,动不动就歇斯底里地怒吼乱骂。有一回,她做了噩梦,猛地惊醒过来,看见不远处睡得正香的狱友,竟怒从心中起,一拳头抡过去,打掉了那位狱友的两颗牙齿。
那只是开始。在那之后,她越来越容易生气,似乎有一股邪火在她的体内熊熊燃烧。邪火不仅烧掉了她的理智,而且烧掉了她的食欲,烧掉了她身上一切正常的欲望。她时常觉得生无可恋,无缘无故地失声痛哭。
她跟裁判所的教士说过自己的情况。
教士却说,这是神对她的恶行降下的惩罚,只有一直为神殿做事,才能得到神的宽恕。
她信了这个说法。每一次神殿让她“处理”那些重刑犯,她都尽忠职守地完成,身体却越来越糟糕。
就在前几天,她还被曾经的狱友暴打了一顿。几年前,她一拳就能打掉她们的牙齿,现在却虚弱得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难道……她真的中毒了?
可是,她为了防止神殿下毒灭口,要求所有餐具都是纯银材质的,不是纯银餐具盛放的菜肴,她看都不会看一眼,为什么还会中毒?
艾丝黛拉好心地提醒道:“的确是你的餐具出了问题。”
“不可能!”女人下意识反驳道,“我还没有蠢到连餐具的材质都分辨不出来!”她捡起地上的纯银勺子,用力一掰,勺子顿时弯了下去,“看,纯银的,怎么可能有问题?”
艾丝黛拉摇头笑了笑,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古罗马帝国吗?”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那曾是这个世界上最耀眼的文明,无论是光明帝国,还是罗曼帝国,都不曾有过它的辉煌,可它却无法控制地走向了灭亡。你知道为什么吗?”
女人焦躁地说道:“我又不是学校里的教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没用的知识?”
艾丝黛拉完全不介意她焦躁的态度,不徐不疾地说道:“古罗马人钟爱一种名叫‘铅’的金属。铅和银一样柔软,呈灰白色,能制成各种器皿。除了把铅制成杯盘碗碟外,他们还喜欢用它炼制药丸,修补牙齿,给头发染色。
“他们发现,用铅杯和铅壶盛放葡萄酒,葡萄酒会变得分外醇美甘甜,便开始只用铅壶存放葡萄酒。有时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甚至会往酒里加一撮铅粉。但铅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女人一开始听得满脸不耐烦,但渐渐地脸色就变了:“你的意思是……”
艾丝黛拉微笑着,继续说道:“随着铅的滥用,整个古罗马民族都变得烦躁易怒,食欲不振,难以入眠,王公贵族甚至连三十岁都活不到,就纷纷因癫痫发作而死。”
说到这里,她忽然蹙起了脸,摇了摇头:“哎呀,一个帝国的衰败和灭亡,怎么可能跟杯盘碗碟的材质有关系呢?你当我是胡言乱语吧。”
话落,她闭上双眼,懒洋洋地躺倒在床上,作出小憩的样子。
女人却彻底明白了她的意思——入狱以后,她的精神和行为变得那么异常,绝对跟这个“铅”脱不了关系。
怪不得她要求用纯银餐具用餐时,神殿那么快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神殿从来都没想过放她离开。
什么神罚,什么宽恕,都是胡扯,从她为神殿做事的那一刻起,神殿就为她安排了毒发身亡的结局。
女人脸色煞白,扯住自己的头发,压抑地尖叫了一声。
她想要发疯,想要大喊大叫,想把这些有毒的餐具全部掰烂砸烂。
但是,她不能。她不能让神殿察觉到,她已经知道了真相。
表面上,她还是要为神殿做事,只有这样,她才能找机会报复回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女人才从惊涛骇浪般的暴怒中冷静下来。
她抬起头,对上了艾丝黛拉充满赞赏的目光。
“你的意志力值得尊敬。”艾丝黛拉说,“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哑声答道:“西西娜。”她合上眼睛,疲倦地笑了一声,“值得尊敬又怎样?对神殿来说,还不是一个可笑的失败者。”
艾丝黛拉轻笑一声:“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神殿成为你口中的失败者呢?”
如果是十分钟前的西西娜听见这句话,绝对会嗤之以鼻;但现在的她却慢慢回过味,发现了这女孩的可怕之处。
她看似天真无害,眼界、学识、观察能力和推理能力却达到了恐怖的程度。是的,恐怖。她肯定一开始就猜到了,她是神殿派来的杀手,于是想办法寻找她的弱点。
刚好这时,裁判所的看守送来了食物,她愤怒地掀翻了餐具。这两个动作的间隔不到五分钟,这女孩就从餐具看出了端倪,猜到了她是铅中毒。
最可怕的是,猜中以后,她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一步步地引导西西娜自己推测出真相。
人往往更相信自己推测出来的结果。
这女孩才多大,看上去连她的年纪一半都没有,就把“玩弄人心”诠释到了极致。
想到一开始,她轻蔑地认为艾丝黛拉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西西娜不禁羞耻地涨红了脸颊,艾丝黛拉这么聪明,肯定看出了她自以为是的轻蔑。
不过,这么聪明的女孩,竟然夸她的意志力值得尊敬。这么想着,西西娜又忍不住高兴起来,盯着艾丝黛拉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你如果能让神殿成为失败者,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全力以赴地支持你。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艾丝黛拉微微挑起眉梢,没想到西西娜这么相信她。
她低头琢磨了一下,想说些漂亮话感谢西西娜的信任,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会让你知道,你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西西娜大笑了起来。
自从被神殿下毒以后,她的心情一直都是压抑的、阴郁的,几乎没有真心实意地开心过,但是这一刻,她却笑得特别开怀,特别大声。
她喜欢这个聪明又傲慢的女孩!
聪明人就该这样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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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神使看着裁判所看守递来的消息,皱起眉头:“西西娜说她找不到机会下毒?”
他躺倒在胡桃木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抚摩着手上的戒指,闭目沉吟道:“她的杀人经验那么丰富,怎么可能连一个小丫头都放不倒?那女孩比她小了整整二十岁呀!”
助手说道:“那女孩有多狡猾,您也看见了。她像恶魔一样精于算计,连您都敢暗算。您不是说她有一副和男人差不多的头脑吗?西西娜只是个妇道人家,当然算计不过她。”
神使缓缓点头:“你分析得很对,但还是有失偏颇。我承认,她是有不少男人才有的优点,但她永远没办法有一副和男人差不多的头脑。你看过旧教的经书吗?夏娃使人类堕落,达丽拉无情地背叛了参孙,耶洗别迫害古希伯来可敬的先知。先人从未停止告诉我们,女人的眼界是多么浅薄,头脑是多么简单,意志力是多么薄弱。”
他叹了一口气:“女人是永远比不过男人的,你一定要记住。”
助手连连点头,似乎非常赞同神使的见解:“您说得对。那现在该怎么办?西西娜找不到机会对艾丝黛拉下手,难道就这样让她平安度过三天吗?”
神使蹙眉看了他一眼,似乎被他蠢到了:“不是还有三天吗?她今天找不到机会,难道明天后天也找不到机会吗?牢房里那么多女囚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争端,你不会找人教唆挑拨一下,让她们对骂厮打起来吗?我就不信混乱之中,那女孩还能全身而退。”
说着,神使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呀,脑子灵活一点儿,不要连个女人都比不过!”
助手继续连连点头,心里却有些犯嘀咕。
他没有神使的自信,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就是比不上艾丝黛拉和西西娜。
一个年仅十六岁,就把教区的神使耍得团团转;另一个更厉害了,几年的时间换了十多任丈夫,光是保险金就拿了几十万银币,而且还没有到处挥霍,而是用这些钱开店做生意,要不是累积的财富太多,引来了有心人的觊觎,被身边人揭发罪状,她还不一定入狱呢!
他要是有这两个人的脑子,怎么可能还是助手?
不过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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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手在裁判所的记名册上找了半天,终于找到十个手上有人命的女囚犯。
这还真不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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