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宁自轻贱,不笑九泉（1/2）

望乡台。

尘寰镜。

此时，苏离不得不说，镜先生的确是将整个尘寰殿打造得很有传说之中地府的气息。

特别是站在尘寰台上，看着台上的尘寰镜的时候，那种感觉尤为强烈。

如一念之间，就可以看到自身的前生今生的所有因果与造化。

迷雾萦绕的尘寰镜很是迷幻，其中的场景更是若即若离、若隐若现，如飘渺幻梦。

苏离心中凝聚出宁清涧的念想，融入尘寰镜之中，然后静静的等待着尘寰镜的幻化。

尘寰镜在这刹那之间，迷雾汇聚，幻梦消散。

一行如同她一生真实的写照的文字，被迷雾凝聚而出，化作斑驳短短的一行。

这一行文字，却压缩了她一生的悲惨与不幸。

——

宁可自我轻贱，绝不含笑九泉。

这一行文字幻化之后，又忽然炸开，像是雪花一样纷纷飞扬，在尘寰镜之中渐渐消散。

随后，神秘的涟漪荡漾而开，仿佛拉开了一个世界的序幕，其中就有了宁清涧的某些过往。

这个过往有些模糊，并不能看得很清晰。

苏离微微凝眸，顿时清晰了一些。

但是他本可以看得更清晰，却没有去这么做，而是就这样带着模糊的影像静静的观看着。

那是一个小女孩儿（妹妹）和一个开始对她很好的（哥哥）的故事。

当然这个故事也涉及到了他们的父母。

小女孩儿的哥哥是一个弃婴，是被小女孩儿的爹娘收养的。

这个家庭因为很普通，所以在那个世界就只能在底层挣扎。

但是小女孩儿的爹娘还是将哥哥当亲儿子一样的去养大。

有一天，女孩儿的爹爹买回来一颗能检测璇玑印天赋的琉璃珠，为的是检测哥哥的天赋。

但为了不亏待妹妹，女孩儿的娘亲就给女儿买了一个布偶娃娃。

那一天，哥哥检测出了璇玑印天际级的天赋，天赋的印记烙印到了琉璃珠中。

小女孩儿不懂事，肚子饿了就把这颗珠子吃了。

然后小女孩儿自己也检测出了璇玑印天际的天赋。

只是，这颗琉璃珠本身蕴含着很可怕的邪恶力量，因此哥哥先遭遇到了诅咒，开始病倒了。

为了治疗好他，她的爹娘付出了一切。

最后找到的方法是，将妹妹的天赋和血脉提供一些给哥哥，就相当于收割妹妹的天赋和血脉提供给哥哥恢复。

渐渐地，哥哥恢复了并变得更加优秀，但是妹妹渐渐的变得差劲了。

这时候，她的爹爹和娘亲的情况也已经开始变得不好，但他们希望哥哥可以更快的强大起来，然后将妹妹治好。

所以又继续的让妹妹提供给哥哥，希望可以帮哥哥突破。

但是哥哥突破之后却迷失了本心，反而不懂爹娘和妹妹的付出。

甚至因为踏入了高层的圈子之后，哥哥开始嫌弃自己贫民的出身，并转而找到自身真正的血脉出处——天华皇族。

他开始嫌弃养父母血脉低，卑微，无知，浅薄。

那一次，她的爹娘病重，哥哥却在和一群天骄大比，哥哥赢得很光彩。

妹妹抱着最喜欢的布偶娃娃去找哥哥，因为她的天赋和血脉断了，就只能永远保持四五岁的样子和心智。

那一次，衣衫褴褛的妹妹决定把自己最喜欢的布偶娃娃送给哥哥，讨哥哥的欢心，让哥哥去治疗爹爹和娘亲。

可是，因为她的卑微和底层的气息，让风华绝代的哥哥蒙羞，遭受了年轻天骄们异样的目光。

哥哥带着妹妹离开了之后，将布偶娃娃狠狠砸进了泥坑里，用脚蹂躏，说出了很过分的话。

后来，哥哥遭遇到了天血古皇族的算计，一身实力被废，被再次的挖走了一身的道骨，并夺走了那颗琉璃珠子之中孕育出的璇玑魂石。

哥哥被抛弃在深山乱葬岗。

而那天，去采药的瘸腿爹爹无意看到了他，然后再次将他带了回去。

为了救他，一生要强的爹爹跪在了皇族的面前忏悔。

而她的娘亲，则答应前往天山之中去充当那位邪道人的鼎炉。

妹妹舍不得爹爹和娘亲离开，便哭着哀求她那经常聆听到的神秘声音，并按照说法，用刀割掉了自己一身的皮，点燃了人皮蜡烛。

妹妹找到了尘寰镜，并进入了妖棺诡镜。

……

消瘦的小女孩儿凭着一口气，历经无数岁月从血河爬了过来，穿过了青尘墓，最终来到了尘寰镜。

镜先生告诉她，她的双眼是最值钱的，可以用双眼换来哥哥的天赋归来，换来爹娘的幸福生活，但是只有她自己，会遭受到最大的恶。

她答应了。

最终，时间被重置了。

她回到了哥哥检测天赋的那一天。

但是那时候，她的双眼已经瞎了。

哥哥变成了亲哥哥。

但是没有了天赋。

母亲送给她的布偶娃娃，像是盯着她的恶魔。

那天，她检测出出了璇玑印天际天赋，却永远见不到光明。

她蜷缩在黑夜里的时候，总会听到她的爹娘在外面的狞笑。

娘亲说要花儿盛开。

爹爹说要富贵降临。

后来。

天亮了。

她醒来的时候，天上有很多很多的灯笼。

地上却有很多很多的血。

她成为了灯笼之中的一员。

因为那灯笼，是一颗颗的人头。

而地上的血，是她的爹爹和娘亲拿斧头从她的头上砍下来的。

用那一颗美丽的琉璃珠，收纳着她的头，然后不断的不断炼化，最后炼化成为绝世的璇玑魂石琉璃珠，让哥哥蜕变。

这样，她的哥哥就成为了绝世的天际天骄。

而她……

这世间再无她。

那一天，血月升起，大地都仿佛变成了红色。

……

苏离默默的看完这模糊的场景。

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不清楚这其中的具体经历。

可是尘寰镜的信息显示，小女孩儿的视角的一切，从头到尾其实都没有怨恨。

只是，被关在未知的房间里，生生世世脱离不得，才变成了那莫名的样子。

她等的，似乎仅仅只是一份救赎？

苏离轻叹了一声。

作为常庆这个身份，他其实是完全脱离因果的。

也就是说，很难有事情能触动他的心。

但是眼前的女孩儿，总是会与他产生着一丝如前世今生般的丝丝缕缕的联系。

忘不了，也放不下。

“我前世到底是做什么的？”

这一刻，苏离心中有了刹那的疑惑。

但是他没有凝聚出来。

因为这同样会被尘寰镜捕获，然后形成了因果，那尘寰镜中的显化，等同于是对他的命运的拿捏。

这样非但救不了宁清涧，也将自己搭进来了。

如果因为镜先生之前的一系列表现就对其轻慢轻视，那只能说太天真。

强大的生意人，往往是把生意做得血赚，还会让顾客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这看似最简单的最后的收取双眼的事情，反而才是最难的。

因为他在意，如果猝不及防被宁清涧这样的故事触动内心，很容易被卷入宁清涧的小房间，然后被生生世世镇压在里面。

这种事情，黑吃黑也没人知道。

可即便如此，此时的苏离，还是深深的凝视着那血色天地里的那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儿的人头。

片刻之后。

那人头竟是逐渐的挣脱了血色的天地，朝着苏离飞了过来。

那一刻，那人头飞了过来之后，化作了小女孩儿宁清涧。

她大大的美丽的双眼看着苏离。

“我感受到了。”

“你是在对我凝眸吗？”

宁清涧的声音透过尘寰镜，传了过来。

苏离轻轻点头，道：“我是在对你凝眸，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在那无数的孤影之中找到你。”

宁清涧闻言，大大的眼眸里闪烁着一丝丝的依恋。

那依恋来得真的没有来由，却很是令人疼惜。

“我从伱的眼中看到了同情和怜悯。”

“你在怜悯我。”

“你知道吗？我以为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可是总有那样一个神秘的声音告诉我，会好的，会好的，哥哥等你。”

“我以为哥哥是哥哥，没有想到哥哥是你。”

“我记得。”

“这辈子我已经彻底的走向了毁灭，那，许哥哥你下辈子好吗？”

“哥哥你肯怜悯我，能让我感受到一丝的温暖，我就很满足了。

我想，下辈子要给你当牛做马，你随便给点杂草和废料让我吃就可以了。

我不挑，真的，我真的很好养的看，大哥哥你不要嫌弃我。

如果你嫌弃，那我也可以养你。

我累积了这么多的灯笼，它们都可以化作月亮。

我有了那么多的月亮，下辈子一定不会再孤独和恐惧吧？

我听说，月宫之中的嫦娥，有着一辈子的孤独，而我……

月亮上的孤独，在我看来，却是最大的舒心。

只是……”

苏离摇了摇头，道：“我答应你了，但不是下辈子。”

“我不会让你在这血渊血月之中吃苦的。

“而且。”

“这辈子还没有结束。”

“你已经有了新生，我赐你名‘凌月舒’吧，‘宁’就不要了，这世界，宁并不宁，而应该凌。”

“你该强势一点的。”

“你既然选择了启动妖棺诡镜，付出了‘心烛’的代价，那过往，就该真正的放下。”

苏离略微沉吟，声音虽温和，却也带着一丝凌厉。

这世间，总有傻成这样的女孩儿。

可这时间，也正是有这样傻得可爱的女孩儿，才不那么腐臭和恶心。

人间，还是有值得的地方，还是有美丽的风景。

“我可以放下一切，却放不下——大哥哥，你知道吗？

我失去了双眼。

我本可以忍受眼中的空洞与黑暗，孤绝和悲绝，却偏偏看到了你深邃、俊美而明亮的双眼在血雾里一直找寻我。

而你眼中的希望，如绽放的七彩玄光，让我不能自已。”

宁清涧哽咽，无声之间，泪流满面。

苏离轻声道：“我来，我见。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逢在前生。

你只要记住这样一双眼睛就好。

总有一天，总有机会的。”

宁清涧静静的站在那里，孤独而寂寥。

苏离的身影却渐渐远去。

天地间一片黑暗。

却唯独更加黑暗的宁清涧，身上开始有了微光。

这微光虽然孱弱，犹如风中之烛，摇曳不定，却也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

模拟就这样的中断了。

怎么从尘寰镜出来，怎么回去见宁清涧。

或者说见了宁清涧后续又如何。

结果都没有结果。

苏离看了看模拟器的模拟信息，心情也是唏嘘难言。

模拟器为什么中断了呢？

因为尘寰镜蕴含神秘的时间轴力量与规则。

当宁清涧的双眼找回来之后，宁清涧就不是宁清涧了。

她有着幸福的一生。

她没有父母，也没有哥哥。

她也不再是天枢世界的土著。

而是新历世界的富婆。

孑然一身，位列天际。

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花开富贵”。

她，就是凌月舒。

她，也是花开富贵。

也是因为尘寰镜的时间轴力量，她与天华族的天皇子万遥，彻底的断开了兄妹关系。

天皇族的皇子出身富贵。

小时候有个妹妹叫万浅薇。

结果在山中走失，陷入到了一座青云墓中，就此失踪，音讯全无。

大抵上是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