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恶劣(2/2)
女孩困惑地摇头:“我…我不知道,有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路上的风景不值得留恋。”
少年的嗓音,像是夏日里掠过喉咙的柠檬苏打气泡。
秦思沅明白,这是婉拒的意思了。
体面、优雅、让她感动得想哭。
这就是迟鹰,明知谁都不能攀上他的翅膀,却总有人心有不甘,想要一试。
“那、那我给你买的sweet家的草莓慕斯,你一定要吃哦!排了三个小时队呢!”
女孩心满意足地转过身,等待着扶梯抵达终点,对他挥手道别,消失在了轻轨站的人流中。
少年的眼神恢复了零度冰点。
路过垃圾桶时,那封粉色情书被他随手扔进了进去,慕斯蛋糕倒没有直接扔,而是被弃置在了垃圾桶盖子上。
如果流浪汉捡走它,大概能美餐一顿。
待他离开以后,苏渺三两步迈过去,盯着垃圾盖上的蛋糕盒看了几秒。
慕斯蛋糕用蕾丝带缠绕着,束成了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形状,一如方才少女的精致美好的打扮。
苏渺犹豫几秒,捡走了它。
……
她拎着蛋糕盒,刚走出嘈杂拥挤的扶梯通道,不想一抬头,便看到了副食店门口伫留的迟鹰。
他修长漂亮的指尖从架子上随手拎了瓶苏打水,来柜台边扫码付款。
苏渺心头一惊,下意识地将蛋糕藏在身后。
然而经晚了。
少年转过身,看到了她欲盖弥彰地想要隐藏的蛋糕盒。
他侧脸的眉骨带着几分孤绝感,视线扫向她,就像悬崖边刮来的一阵恶劣的风,令她无处遁逃,只能窘迫地低着头…
迟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女孩眉眼盛开,透着一股子冷冷清清的美。
即便盛夏天,她的皮肤也是冷白色,脖颈纤细如栀子,轻轻一捏就碎了。
她的鞋子很干净,但也显着几分穿旧的毛糙感。
几秒后,迟鹰抽回了视线,回头对店老板道:“来包万宝路。”
老板将扁平的烟盒递过来,他将它塞进书包侧兜,拎着黑色单肩包,与苏渺错身而过,走向地铁口。
薄荷混杂烟草的味道,扑鼻而来,清甘又凛冽。
*
苏渺拎着草莓慕斯小礼盒,穿过地下通道,来到了皇冠大电梯对面的昌昌小面馆。
这是妈妈苏青瑶最喜欢的一家小面馆,味道正宗,料也给得非常足。
“老板,二两豌杂面打包。”
“好嘞。”
苏渺扫了二维码,顺势拍了张蛋糕的照片,发给妈妈看:“你不是一直想吃他们家蛋糕吗,今天有口福了哦!”
苏青瑶发来一条语音消息,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尖刻:“这家贵得死人!你钱多花不完咩?”
苏渺:“不要钱,我捡的。”
苏青瑶:“你是翻垃圾的咩?读啥子书,去收破烂算了!”
苏渺:
苏青瑶:“记得给我买小面。”
苏渺:“在买了在买了。”
她打包了热气腾腾的小面,穿过城中公园高高的阶梯,上坡又下坡,终于来到了妈妈工作的伊人足浴店。
刚到门口,却见有一群人指指点点地围观着什么,听声音像是女人在吵架。
苏渺挤进人群,却看到一个穿着印迪奥logo的收腰连衣裙的女人,揪着苏青瑶的头发,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平日里张扬跋扈的苏青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没有反抗,任由她在她脸上甩耳光。
苏渺吓得手里的蛋糕小面全掉在了地上,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冲上去护住苏青瑶:“不要打我妈妈!”
却听那女人骂道:“死小三,呸,你是没得男人要了咩!”
“我不知道。”苏青瑶咬着牙,泪水涟涟,不甘地辩解,“他个狗曰骗我说老婆几年前就离了,他骗我!”
“你没长脑子吗,这么大的公司老总还单身让你捡!你以为你是天仙咩?天上掉馅饼偏偏砸你头上?”
那女人还想上前撕扯,苏青瑶害怕她伤到女儿,连忙护住苏渺躲开。
苏渺回头对穿迪奥的女人道:“你找男的去啊!欺负我妈妈算什么,我妈也是被骗了。你不敢找男的,捡软柿子捏啊!”
“哟,瓜女子嘴巴还厉害。”
那女人知道苏青瑶也是“被小三”了,不再动手,抱着手臂冷冷道,“我老公给你转学到嘉淇高中了,我告诉你,我儿子女儿都在那个学校,有胆子你就去,皮都给你扒一层下来!”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匆匆离开了。
苏渺扶起了苏青瑶,坐在公园椅上,小面已经洒出来了,幸而蛋糕包装精美,还可以吃。
她拆开蛋糕盒子,将已经摔坏但还很干净的草莓慕斯一勺一勺喂给妈妈。
她们的生活就像这蛋糕,一团破碎,却还在这样的破碎里希求着一星半点的甜美。
苏青瑶一口口吃着蛋糕,用袖子擦着眼泪,奶油也被她擦在了脸上。
苏渺赶紧用纸巾帮她擦拭掉。
她骂道:“也是阴沟里翻船了,这狗曰男人诡计多端,妈的离婚证都给我看了,哪晓得居然是假的。”
苏渺柔声安慰:“以后不理他了。”
苏青瑶:“肯定的,老娘这条件,还犯不着去当三儿。”
苏青瑶十六岁出来打工,十九岁被人骗、生了苏渺。结果男的一跑了之,她吞着苦果、一个人拉扯着女儿长大。
她身材曼妙,皮肤又好,生得一张极艳的脸庞,女人味儿十足,跟苏渺站在一起、哪看得出来是母女,宛如两姐妹。
“听说秦家娃儿是双胞胎,在学校里也风云,朋友多得很。”
苏青瑶想起那女人刚刚威胁的话,担忧地望向苏渺,“要不…咱们还是不转学了,我看北溪一中也不差,升学率虽然低,但你是第一名啊,考个普通二本没问题。”
苏渺咬牙:“妈,我查过了,嘉淇私立虽然学费贵,但是他们有奖学金抵扣政策,我…我一定会努力拿到奖学金,我要转学!”
“你为啥子非要转学嘛!”
苏渺想到在北溪一中那些不见天日的生活,想到那一双双豺狼般的眼、似要将她扒光殆尽,那一双双无名的手,推搡着她,像揉面团一样将她揉成各种形状…
她一定要飞出去。
像鹰一样,飞出这狭窄窒息的窄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