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2)
第二十三章
顾渐低头发笑,一侧嘴角的梨涡雪白甜冽,讲出的话却字字带刺:“没脸没皮这块我真是比不过程总。”
程希觉清楚不能逼得太紧,蹙眉说:“我会和我母亲交涉,将我们的婚姻期限如约履行。”
顿了一下,他的声音缓慢而发涩,“左右自己命运这件事上,你比我更有主动权,至少你可以选择是否答应联姻,但我别无选择,我的婚姻只是牌桌上的筹码,普通人最简单的快乐我永远无法拥有。”
顾渐没有同情心的,无动于衷地看着程希觉。
程希觉摘下精薄的眼镜,显得面容年轻英挺,颔首揉着眉心说:“我父母亦是如此,阿冽一生下来随母姓,因为我母亲不想她的孩子重蹈覆辙,他可以有自己的爱好事业,因为所爱结婚,而不是像我,成为这个庞大家族的奴隶。”
“你可以叛逃。”顾渐评价得毫无人情味。
程希觉自嘲地笑了下,向后仰靠着转椅,神态倦怠,“你不要觉得我无所不能,除了钱之外我一无所有,我也很想尽快离婚,但我办不到,我连这件事都无法满足你。”
如果是旁人,心都软成水了,程希觉平时稳如泰山,一派雍容闲雅,谁能想到这样金字塔尖的男人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袒露心声,任谁听见都于心不忍。
顾渐没什么情绪,冷冷地催促:“所以,我要等多久才能离婚?”
示弱这招收效甚微,程希觉单手戴上眼镜,“我三天内给你答复。”
得到一个具体的时间,顾渐站起身,双手抄进口袋里,“嗯,我先回引力了。”
“着急什么?”
程希觉松松领带结,扶着桌沿站起来,漫不经心地说:“你不用上班了,陪我吃午饭。”
“我吃过了。”
“那就再吃一顿。”
程希觉的语气毋庸置疑,一扫方才那种郁郁寡欢的苦涩模样。
依旧是上次来过的中餐厅,路上程希觉发了信息,他们到了餐厅,菜就依次呈上桌,不用花费时间等待。
新婚伴侣喜好酸口,程希觉点了餐厅里所有酸味的菜,呈了满满一大桌子美味佳肴,一进屋香味扑面而来。
早起到医院做超声波,顾渐从早到现在滴水未进,默不作声地端起碗筷慢悠悠吃饭。
程希觉抱着胳膊,美人细嚼慢咽吃得赏心悦目,有种投喂成功的满足感。
搁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程希觉抄起来,摁下接通和免提键,随手撂在桌上,继续欣赏顾渐吃东西。
穆罗悦耳的声音里含笑,开门见山地说:“我看你发我的资料了,我在d站搜了bane,百分之百确定他是我的朋友,声音身材和他一模一样,你真是神通广大,这都能让找出来……”
顾渐专心致志地把虾拆切头去尾,修白秀挺手指灵巧地流动,程希觉看得入神,心不在焉地说:“你们那所伊甸园里资料全部被宋良毁了,我只能得到化名的名单,bane那时候小有名气,被宋教授选中理所当然。”
“原来他和一样是做音乐的。”穆罗笑意消失,轻声地说:“他在d站的账号十年没有发过新视频了,我在网上也没有搜到有关信息。”
程希觉直勾勾盯着顾渐的手指,淡道:“d站内部说ip地址在余宁,但十年没有登录过一次,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你应该有心理准备。”
“……那肯定和宋良有关。”
穆罗沉默了几秒,深深呼吸一口气,快速地说:“我想和你当面谈谈伊甸园,这可能对找到他有帮助。”
程希觉同意了,从他查到的资料来分析,桃李满天下的宋良并非明面上完美,独特的教育方法的确让学生出类拔萃,在各个行业冠绝一时,但即便一个再完美的人,都不可能没有任何缺憾,宋良的学生、同事、所有和他接触过媒体,竟然没有一个人对他有□□。
在如今这个透明的时代,称得上诡异。
程希觉挂断电话,顾渐正在悄无声息地喝汤,雪白细腻瓷汤勺抵着柔软鲜艳唇舌,显得唇红齿白地漂亮,他瞧了几秒,想到顾渐也是学音乐的,还拿过不少奖杯,随口问道:“你听过宋良的伊甸园没?”
“嘶——”
滚热的汤汁烫到舌尖,顾渐单手端起茶杯含一口冷茶降温,过了几秒吐出来,“亚当夏娃吃禁/果的伊甸园?”
程希觉抬起他清瘦的下巴,捏着两颊,瞧了眼烫的鲜红舌头,万幸没有起泡,“一个天才学校。”
顾渐推开他的手,低下头勺子漫不经心搅着汤,后颈的线条清冽温润,“没听过。”
为了防止他再烫到舌头,程希觉摁了呼叫铃,招呼来侍应,嘱咐将汤呈下去冷却,等到温度适宜再上桌。
至于宋良的“伊甸园”,程希觉一向不大相信天才学校的说法,天才之所以为天才,那便是上天恩赐的才华,是得天独厚,绝无仅有的,后天的学习只能成为人才。
他与穆罗相识几年,穆罗胸怀磊落,面对媒体采访无所不言,但从未谈起过在伊甸园的经历,这几次交谈聊到伊甸园戛然而止,穆罗并不想谈伊甸园的任何话题。
为了寻找昔日的朋友,不得不撕开尘封的回忆。
某间格调高雅的艺术钢琴展示馆,桌上撕开的瓶瓶罐罐,酒味浓郁,穆罗半醉半醒地躺在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在易拉罐上敲着钢琴的节奏。
程希觉倒杯威士忌,投两颗冰块进杯,背倚着漆黑的钢琴,“我下午还有会议,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
穆罗抿一口酒,闭着眼睛放松身体,酒精令他短暂地放松神经,潜意识不再抗拒伊甸园,“我自杀过。”
程希觉挑眉,讶然地问:“为什么?”
穆罗纹丝不动,似乎动一下就会中断回忆,“十多年前,我刚拿到一场比赛的奖杯,在后台第一次遇到了宋良,他对我的琴艺理解得深入骨髓,不是单纯地赞美,他能听出每个节拍的韵律,亲切和蔼地指导我。”
宋良教授给人的第一印象绝佳,长相谈不上帅,但很斯文,有股传统文人气息,一般像他这样富有学识的人总忍不住卖弄学识,但宋良谦虚亲切,不管是街头捡垃圾的流浪汉,还是教育厅里的高官,一视同仁地见面问好,尚有难得的文人风骨。
被宋良选中是天大的喜事,穆罗的父母欣喜若狂,打包把他送到伊甸园。
那是宋良自己的庄园,繁花盛开的果园,春夏花香袭人,端正漂亮的白房子里住着幸运儿们。
一开始那确实是短段穆罗的美好的回忆,宋良如父如兄,照顾每一位学生的生活习惯,常常和他们谈心,不像长辈高高在上,像一个真正完全了解你的朋友,愿意听你倾听一切的不愉快,并且完全支持理解。
直到彼此完全了解之后的某一天,宋良温和阐述天才制造计划,称穆罗过去所经历为吃垃圾,那些渣滓浊沫已经在穆罗的脑子里无处不在,想要全部倾倒出来,就先要打碎和清洗自己,只有脑子里空无一物的时候,再由他这位良师益友填充干净的、优良的内蕴,到时候就会成为天才。
那时候穆罗很年轻,信任宋良所说的每一个字,这便是噩梦的开端。
良师益友的宋良一转脸,变成了残酷无情的恶人,否定打压一切穆罗的优点,当着所有学生的面辱骂他,践踏一切获得的荣誉,鼓励大家孤立他,引导父母谴责他的不合群。
打碎的过程痛不欲生,最亲最敬的人出的刀最痛,天之骄子的穆罗承受不住这种痛苦,自杀是他唯一想到解脱的办法,也就是那次割腕,他认识了bane。
bane是真的不合群,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宋良提出“打碎重组”的理论,他第一个质疑不合理,可少数服从多数,大部分人坚信宋良会让他们变成天才。
宋良的打压辱骂唯有对bane没用,总是特别淡定地嚼着糖听宋良骂他是废物垃圾,孤立不孤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每天弹琴看书睡觉,悠闲得像来乡村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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