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山雨欲来(2/2)
路过什么当地的名胜古迹,都要停留一下,各地的美食美酒,自然也不会放过。
这可把老程珌给高兴坏了,别看此人跟郭默面前渣渣呜呜的,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
却是实实在在的两榜进士出身,还参与编修过国史,甚至还有自己的诗词集,据说收录了两百多首,那是正经的文化人。
郭默在后世就知道此人,也知道他写了不少的词作,可惜自己已经想不起来,确实也没哪一首是经典的。
既然是游玩,老程珌这个唯一的文化人自然要留下一些墨宝,于是乎很多白墙、亭柱就遭殃了,老程珌却乐此不疲。
为此还特地多走了一日路程,绕道黄鹤楼一行。
见娘亲李萍的兴致很高,华筝、张婷等人也争相前去,郭默也就没扫大家的兴致,让护卫军就地驻扎,仅带了十名护卫去了黄鹤楼。
登高,望远,冥思,饕餮,人生四大美事,莫过于此。
黄鹤楼为华夏四大名楼之一,与岳阳楼、鹳雀楼、滕王阁齐名,在龟山之上,而对面就是蛇山。
众人是吃完饭才过来的,老程珌还顺手拿了一壶酒,这是要在黄鹤楼上找找感觉吗?
黄鹤楼总共五层,不晓得是不是真的有“一花一世界”,但是,郭默却觉得眼前的黄鹤楼,称得上“一层一景色”。
有老程珌这个免费的导游在,众人也能领略到美景以外的故事,各种关于黄鹤楼的传说和诗词,也层出不穷。
“程司马,光听您老说别人的诗词了,您老倒是也来一首写黄鹤楼的啊——”
郭默跟这老程珌很对脾气,一路上也没少“挤兑”他。
在称呼上,也总是叫他“程司马”,似乎在提醒着——
“您老是归我燕王府管的。”
“哈哈,殿下,您还真挤兑不到老程。这上边有博陵崔颢的诗在,连李太白到此,都为之搁笔,曾言‘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老夫虽然也会写两笔,还不至于狂妄到跟‘谪仙人’去争锋。殿下如果能写出一首来,无论好坏程某都顶礼膜拜。”
嘿,郭默没想到自己没刺激到程珌,竟被这老小子反戈一击?
“二师兄,作一首给他。哼,他明显是看不起你,小时候给我讲过很多好听的故事呢。”
郭默的一代脑残粉上线了。
“对,师傅加油,我们都支持你!”
好嘛,哈吉这么老实的孩子,难道也学坏了?
差点儿忘了,这是郭默的二代脑残粉。
这三人一起哄,在别处看风景的黄蓉等人,也围了过来。
“默哥哥,我还没见你做过诗词呢,你真的会做吗?”
黄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唐诗宋词,那是无数华夏人骄傲和向往的盛世。
有宋一朝,无论是汴梁时期,还是临安年月,大宋依然是天下文风最盛之处。
尤其是词,在宋朝达到了历史的顶峰,涌现出一大批耳熟能详的词人。
苏轼、辛弃疾、欧阳修、李清照、王安石、柳永、陆游、晏珠、周邦彦......
好吧,郭默来得晚,这些人他都没能赶上。
距离最近的,辛弃疾去世的时候,郭默七岁,陆游去世的时候,郭默十岁......
现在还在世的人,词作成就太高的没有,写词的人依然有不少。
比如眼前的老程珌,比如郭默推荐的刘克庄、岳珂,都算是当代有名的词人。
看着众女“期盼”的眼神,以及老程珌一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酒杯自斟自饮,一边还斜着眼瞥向自己。
那意思好像在说:“燕王殿下,玩文字您不行吧?”
好嘛,郭默气就不打一处来。
好歹哥们儿“上辈子”是中文系毕业的,难道还不会做首词吗?
瞧我这暴脾气,就算做不出来,我还不会背一首吗?
郭默脑子飞快地思索着,大元好像不行,明清有关于黄鹤楼的吗?
黄鹤楼屹立一千多年,自从崔颢来过之后,又有李太白给他加注,还真没太多人再敢写了。
或者说,即便是写了黄鹤楼的诗词,也没有太出彩的地方。
“怎么样,我的燕王殿下?需不需要老夫给您倒杯酒,酝酿一下?”
看到郭默这副“哑口无言”的样子,老程珌就像吃了槟榔顺气丸一样,甭提有多舒坦了。
“哈哈——程司马,让您老人家失望了,笔墨伺候——”
郭默一把夺过程珌手中的酒壶,拧开盖子,“吨吨吨——”一仰脖就喝干了。
早有亲兵上来,送上笔墨纸砚。
这些本来是给老程珌准备的,这老小子太不讲“武德”了,喜欢到处留墨。
郭默从保护环境角度出发,让亲兵时刻给他备着文房四宝。
还是那笔圆润的瘦金小楷,郭默一边写着,一边心中默念。
“太祖大大,实在是对不住了,借您老人家的墨宝,来应付一下这帮古人啊。”
菩萨蛮·黄鹤楼
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
黄鹤知何去?剩有游人处。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
文不加点,一挥而就。
老程珌也顾不得计较方才郭默喝干了他一壶酒,以这个年纪少有的敏捷,从郭默手中抢过来宣纸。
“这......殿下,这真是您写的吗?”
老程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看纸上的菩萨蛮,又看看旁边,抬头向左前方四十五度角望天的郭默。
这首菩萨蛮,是后世天朝太祖所作,当时的背景,倒是跟眼前郭默的处境有些相像。
踌躇满志,胸怀高远。
即对将来的大业充满了十足的信心,又能看清楚眼下真实存在的困难,只此一词,写尽了郭默此时内心“应当”有的情怀。
看到老程珌感动的,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自己是不是玩的有点儿大?
“殿下有天纵之才,老臣却以言语相激。妄我自诩饱读诗书,文采风流,与殿下相比,真如萤光之火与皓月争辉也!老臣惭愧啊——”
好嘛,竟然把老程珌刺激哭了?
“程尚书,诗词终究只是小道,怎比得上程尚书多年来,立于朝堂上辅官家、下安黎庶,小子孟浪方才也不过是信手涂鸦尔。”
郭默赶紧过去,扶住激动得有些颤抖的老程珌,甚至输了一丝“九阳真气”给他,真担心这老爷子刺激个好歹出来。
“‘小道’?‘信手涂鸦’?殿下随随便便就能写出此等佳作,若是殿下想进词坛,当不次于苏东坡、辛稼轩啊!”
好嘛,这话不能接,也不敢接。
后世评说诗词,以“苏辛词”来作为宋词的标签,郭默怎敢与这两人相提并列?
真要拿来并列,那也是后世的天朝太祖,而不是他郭默。
这也算旅途中一件值得纪念的故事。
其他人看不出好坏,或者说只能是“不明觉厉”。
最终,这张宣纸也归了老程珌所有,说是回临安之后,装表起来,就挂在自家的大堂。
自此之后,老程珌竟然不再寻幽探密,也不再吟诗写对,众人的行程反而加快了一些。
......
临安,福宁宫。
官家赵扩端坐在御书桉后边,面前摆放着几本密折,手里也拿着一张奏报。
“老货,你说这史弥远跟太子,真的是一条心吗?”
能被官家叫做“老货”的,只有他的贴身老太监。
名姓早已不使用了,官家叫他“老货”,其他太监都称一声“老祖宗”。
官面上的人呢,尊敬的当面叫一声“提举大人”,至于背地里,那要看各自的心情了。
“官家,这种事谁说的清楚,不过老奴相信,只要有七爷在,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
老太监似乎就一直站在那里,除非官家赵扩叫他,否则轻易不开口。
“这个程珌,还真是个老滑头,朕让他停职半年、闭门思过,竟上了折子要再请病假,还千里迢迢跑到洛阳去‘养伤’?”
“现在可好,要到小七那里当个司马去,还说停职半年,家里没有余粮了,朕少他俸禄了吗?”
“不过,这老小子说小七身边又出现两名女子,可都不是一般人啊。一个是当年鲜卑燕国慕容氏的后裔,一个居然是史弥远的义女。”
“朕记得两年前,就是此女亲自给小七送的‘赤霄’剑吧?这次,还是来施展‘美人计’吗?”
“小七要在临安住上一段时间,看来他们是有所定计了。老货,你明日通知宗正寺,让人把长庆坊那处宅子收拾出来,挂上‘燕王府’的牌子吧。”
官家赵扩澹澹地说道,老太监的眼睛却亮了。
“官家,您是想把那处宅子给七爷啊?那宅子可有些烫手,是当年韩相的府邸,史相惦记了多少年啊。”
“听说,最近太子殿下也对那座宅子感兴趣,您就不怕......”
“哈哈哈——你刚才不也说了,只要有你七爷在,这些都不是问题吗?”
......
临安西城,史相府。
还是那个小花厅,似乎跟两年前相比,没有丝毫变化。
在座的有四人,主位上当然是当朝宰辅史弥远,上垂首坐着吏部尚书薛极,时不时还咳嗽两声。
下垂手坐着两人,一个正是曾经被江陵知府一桉牵连的聂之述,史弥远现在能用的人不多,时隔两年之后,把聂之述又提了上来。
趁着老程珌去了洛阳“养伤”,就让聂之述做了礼部侍郎。
另外一人,原先却不常见,最近半年却活跃的很,正是监察御史李知孝。
这李知孝也不是一般人,说他自己呢,他是史弥远手下“四木三凶”的“三凶”之一。
说到他的祖上,更是了不得,妥妥的名门之后。
李知孝乃是唐睿宗李旦之后,参知政事李光之孙。
可惜本人出道的晚,嘉定四年中的进士,那时候已经四十一岁了。
初时,担任丞相府主管文字,后依附史弥远,与梁成大和莫泽三人合称“三凶”。
屡次诋毁他人,投机钻营于仕途,对于官家、大小臣僚心怀欺诈,迷惑祸害国家,排斥各种贤能的人才,侵夺聚敛,不知守纪。
这样的人,居然能够进入御史台,成为监察御史?
“听说,那位燕王殿下,要回来了——”
史弥远紧握着自己的茶碗,似乎还是几年前那个,爱不释手。
“他回来又能怎样?一个毛头小子而已,在军队一帮糙汉子折腾折腾还可以,真到了朝堂之上,他能使得开吗?”
聂子述对郭默那是恨得牙长四尺,要不是因为郭默,他聂子述说不定早就已经独自执掌一部了,还用得着去到老程珌的手下讨饭吃?
“史相,这个郭默依仗的无非是兵权罢了,咱们让他失去了兵权,那就跟没牙的老虎有何区别?”
“别说是他郭默,当年的岳鹏举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乖乖就范?”
对于聂子述的话,史弥远没做评价,他知道这位属下心中有恨,也就没在意。
倒是李知孝所说,引起了他的兴趣。
“孝章啊,计将安出?”
“哈哈,史相忘了李某是做什么的吗?监察御史啊,风闻奏事,三人成虎。在他来临安之前,就让御史台的人都动起来。”
“无论是朝廷,还是临安的坊间,李某让咱们这位燕王爷的丰功伟绩,盖过秦皇汉武、直追三皇五帝如何?哈哈哈——”
又是“功高盖主”这一招。
招虽老套,却对历代君王都管用,何况郭默还不仅仅是一位臣子,更是一位藩王。
这样一来,就会更加的敏感,效果也会更加明显。
“会之觉得如何?”
史弥远内心已经认同,但还是习惯性地征求一下薛极的意见,这毕竟是他手下的第一谋士,虽然最近来往的有些少了。
“李御史所谋,或可一试。”
薛极澹澹地说道。
却没人注意到,李知孝嘴角漾起的一丝不屑,以及聂子述愤恨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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