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2/2)

“那是我放在那里放凉的!”薛陵端着药盏走进帐中,气道,“你怎么把它喝了!”

“我哪知道啊!”程忠含含糊糊地说道,嘴里还发出嘶嘶的声音,他有些惊恐看着薛陵,“薛小子,你什么时候跟谢三公子这么好了?”

“他现在是我徒弟。”谢璧采接过药盏,看着散发着闻起来让人有些倒胃口的黑色药汤,皱了皱眉,“你少打趣他。”

“行行行……”程忠悻悻,随即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什么好事,兴奋地说,“谢三公子真是用兵如神,区区三千人硬是破了羌族前锋一万大军!这次我们这边一兵一卒未损,对方死伤大半又被俘虏了两千人,就是可惜让那三千多跑了!”

“你是怎么想到以稻草人来做障眼法的?真是绝了!”

“你是没看见啊,那群羌族人看到我们的时候胆子都被吓破了!可笑死老子了!”

“还有还有,你怎么知道那群羌族人会往那边跑?难不成你真有神机妙算的本事?”

谢璧采皱着眉头将药盏里的药一饮而尽,像是嫌弃什么一样将药盏推得远远的,又将手中的军令状递给薛陵:“烧了。”

“谢三公子,您倒是理理我啊?”程忠看起来还有些意犹未尽,“现在北府军中没有谁不佩服你,都说你是文曲星降世,鬼谷子的传人,是鬼谋!”

“这都什么跟什么……”谢璧采拿起冒着热气的茶盏,轻轻吹了吹,含了一口在嘴里,很快把水吐在了放在脚边的木盆里。

“经过这次大败,羌族方面暂时不会有大的动作。”谢璧采拿起一小截纸,提笔落下一串字迹,拿起在火上烤干之后,小心翼翼地卷起,塞进了一小截竹节里,密封好。

说话间,谢青衣也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是很美好,应该还是在生谢璧采上午立军令状的气。

“将这份密信连夜送到襄阳太守黄俟手里,要尽快,切记。”还不等谢青衣坐下来歇口气,谢璧采就将手里密封好的竹节递了出去。

谢青衣抱臂站在门口,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地的笑来,眉宇间有些忧郁。他幽幽说道:“哥哥,我这才刚进来你就要赶我走?”

“阿竹,此时此地,也只有你才有途径能将这封密信送到黄俟手里了。”对于谢青衣的怨气,谢璧采自有应对的法子。

“黄俟是你的人?你就不怕我把你这密信拆了送到萧温那?”谢青衣接过竹节,颠了颠。

“用人不疑,我自然是信你的。”

谢青衣盯着谢璧采那张不动声色的脸好一会,也不知道瞧出了什么东西,郑重地将竹节收好:“这事哥哥就放心地交给我吧。”

谢璧采这才露出一个笑:“多谢阿竹。”

谢青衣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带着密信出了大帐。

“我倒是有一事不解。”程忠看谢青衣的背影远了,不免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位公子看面相是三公子的兄弟,为何我从未听过他的名字?”

谢璧采沉吟了片刻。

“是我唐突了,这其中是否有不便言说的隐情?”

谢璧采摇了摇头:“阿竹自幼流落在外,家里头都以为他死了,连他青衣这个名字都是他自己起的。”

“说到底,是我对不住他。”

“原来如此,只是我有一问不知当不当讲。”程忠朝着谢璧采一抱拳。

“无妨,程将军且问。”谢璧采一抬手,示意程忠不必如此多礼。

“三公子将密信交给他,我本不该置喙,但……”程忠压低了声音,“只是不知此人是否又与三公子是一条心的?”

“我并没有离间三公子兄弟情义的意思,但……战场之事,不得不小心才是啊!”

“程将军的担心我明白。”谢璧采放下了手中的军报,漆黑的眼眸在灯火下深邃不可窥见其中究竟蕴含着什么,“只是将军应当相信我的眼光才是。”

“我相信他会帮我,这就够了。”

程忠不知这是否是他的错觉,在谢璧采回答的那一瞬间,他在谢璧采身上看见了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

这让他不由有些担心起城中的陆清曜来。

只希望,小将军不要再重蹈大小姐的覆辙了。

“……”程忠沉默了一会,“是。”

“明日我需前往建安城一趟,军中诸多事务,劳烦程将军多多照看,无论发生什么,勿要轻举妄动。”谢璧采刻意略过了程忠的沉默,“不出三日,我必会接月娘回来。”

“可……”程忠有些犹疑,这军中好不容易有了能够坐镇的人,这才安稳了多久?又要走?

“不必劝我。”谢璧采止住了程忠的话,“若是这三天又萧温的人前来求见,将军只管把他们赶出去便是,待我与月娘归来再做处理。”

见程忠不回答,谢璧采莞尔一笑:“怎么?将军还要我再立个军令状不成?”

程忠无奈,只能抱拳道:“不敢,既然三公子心中已有决断,在下自然不敢又什么疑议。”

而此刻,大帐外,一抹青衣伫立在帐顶,任由绵密的雨打湿了他的衣裳。

他专注地看着掌心里的竹节,喃喃自语——

“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