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2/2)

满口的“老子”喷的对方一脸憋屈,这是真正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也是狗咬吕洞宾。被他这么一通骂,那谁还去理会他来挣这个无趣?随他!

有句话叫做良言难劝该死鬼。其他工友们对何勇贵打牌这事儿,心里头便只剩下一个念头,该!活该!最好是输的大裤衩子都不剩!

在何勇贵愿挨之下,没过多久便输光了工资。但赌瘾没止住,又开始预支,将还没发的工资,下月的工资给押上,妄想来个咸鱼翻身。

自然是翻不了的。借又借不到,最后开始押物品。手表,电视,自行车……

工友们被他这架势给弄怕了,也难得的良心发现,纷纷散场,不和他玩了。之前的钱就算了,他下个月的工资也不要了,就此两清,甚至还劝他,以后还是老老实实上班的好。

可何勇贵的赌瘾哪能这么快的止住,胜负欲和心有不甘倒是在这方面体现的淋漓尽致,厂子里的牌桌子他上不去,外面的总能上吧!

都是出来打工的,除开找了厂里包吃住的老乡,其他外出务工的人找的房子大都在一个片区——

像是被周围的高楼驱赶似的,围挤在一起的棚户房高低错落地黏在属于他们的地块,各种电线东拉西扯的横跨在房屋之间,巷子窄的一辆自行车过来都有点难避开,还有那常年积水的路面,无论出几日的大太阳,都没法晒死的青苔……

这种外来务工居住区要是吆喝一声打牌,那分分钟能凑上两桌。

斗地主、卡五星、搓麻将,那些人会的可多了。何勇贵一进去就发现了新世界,整日整日泡在里面,班也不上了。

等十天半个月后荷包空空,负债累累后,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群人和厂里的工友们是不同的。

最起码他们不会说那些账就算了,就当消遣,再劝他,你还是好好上班吧!

他们只会拿着何勇贵赊账的欠条来要账,限定日期,路上堵截。在何勇贵走投无路时,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有个媳妇儿的。

胡艾梅是在鞋厂里上班,被何勇贵拽出来时,是又羞又恼,尤其是当着一众工友的面被拉拉扯扯,脸色更加的难堪。

何勇贵手一伸,“给我钱。”

胡艾梅懒得理他,作势就要往回走,“我才刚上班,哪儿有钱,给什么钱?”

何勇贵也是块狗皮膏药,反正四个兜一般重也潇洒不了,厂里那儿又被他们堵着,干脆在胡艾梅的厂子赖着了,只要胡艾梅从车间里出来,他瞅着空就上前闹。

最后碍于影响,胡艾梅只得憋屈地掏了钱,何勇贵这时候的话还好听,但也逃不过“我一定改,我下次不赌了”之类的。

在人人都感慨这泼皮无赖走了狗屎运,竟然有个贤惠媳妇时,他们俩的事儿也慢慢露了出来。

是何勇贵自己吹嘘的,得意洋洋的炫耀:“她们家欠了我老子的钱,她老子就把她许给我当媳妇呗!”

其他人连连地追问,“这不就是卖女人嘛?”

“多少钱啊,就把女儿给卖了?”

“那还有没有找你要彩礼?”

“她爹是不是亲爹哟,那你丈人家不会还有个儿子吧!”

何勇贵嘁了一声,“彩礼?他们家还有脸要彩礼?她嫁给我,吃我的穿我的,还好意思要彩礼?”

众人互相对望一眼,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心中的那句“人家好好的一个大闺女,又勤劳贤惠还勤俭持家,再看看你这好赌的样儿,也不知是谁养活谁!”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还了债,何勇贵老实了个把月,又跟着班长拍了几个马屁,买了两条烟后,算是插回了原来的车间。沉闷的车间总算有了人气——何勇贵自个儿大喇喇的也不避讳,又爱谝,只要有人起个头,他就能接上,巴拉巴拉一直说到下班。

在大家有意无意的套话中,大家伙也了解到了他们的情况:胡艾梅的身世也惨,十来岁没了妈,不到五年又没了爹,跟着后妈一起到了后爹家。

后妈后妈,带着个后字,总是隔了层,原先在胡家时,后妈虽说没虐待她,但也不见得多亲热。后来跟着后妈一起到了后爹家,处境就格外艰辛了。

后爹是个泥瓦工,娶过一个媳妇,嫌他穷跟别人跑了。他本身也是个闷葫芦,漂亮话都不会说一句,所以也就熬大了年纪。最后在好心人介绍下,娶了胡艾梅的后妈,娶一送二的那种。

本来就是个拖油瓶,还是在一个父母双方都和她没血缘的家庭,可想而知日子有多难过。后妈到胡家后生了个闺女,一个后妈带着两个儿,能护好自己亲生的都不错了,哪还顾得过来她这个继女?

又过了两年,后妈生了个儿子,胡艾梅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她年纪也大了,心里自个儿明白在后爹眼前杵着就是个错,也幸好后爹话不多,就算碍眼也没说难听话。

好不容易熬到年纪大,赶紧跟着老乡上县城里打工去了。

工没打两年,家里托人送信来让她赶紧回去,说是后爹干活时摔伤了,后妈要照顾家里,小的没人顾。

等胡艾梅回去了才晓得,哪里这样简单。后爹摔伤不假,但好了□□成了。当时治病借了不少钱如今债主上门要债来了,家里拿不出,这才想到了胡艾梅。

何勇贵的老爹放话说要么还钱,要么给人,那个年代,乡下人都穷,长得周正机灵的小姑娘全往城里跑,大把的人打光棍,甚至还有花钱买媳妇的。

所以何老爹的算盘打得好,钱和人,总得给一处吧。

对于后爹他们家来说,钱肯定是还不上的,那就只能给人了。后妈不舍得自己亲闺女,就只能把主意打到胡艾梅身上。

但场面还是做得很足,请了正儿八经的媒婆上门来说亲,“你看老何家的儿子,模样有,力气也有,结了婚后只要你们不怕苦不怕累,三五年不就得干出一栋砖瓦房来?”

后妈也劝,“梅子啊,咱不是在卖姑娘,也是问你意愿的。你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算了。只是你妹妹还小,那咱们家只能还钱了。你爹现在还伤着,等他伤好了再一年半载年,这钱也能还上了,就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爹还得休息些日子……”

在不想继续待在后爹家仰人鼻息活着的想法和没由来的愧疚中,胡艾梅便同意了这事儿。

哪成想何勇贵是这路货色,正事不干又好吃懒做,脸皮厚的刀枪不入,还爱投机取巧溜须拍马,如今还沾了赌……

有人打趣何勇贵,“老何啊,那你可不能再赌了。这么好的媳妇你不珍惜,你就不怕你媳妇跟别人跑了?”

“跑?”何勇贵不屑的哼笑一声,“她跑的了和尚还能跑的了庙?她要是敢跑,我就找她后爹后妈去!”

“你找她们有啥用喔!又不是她亲爹亲妈,血缘都没有,不过是同在一个屋子里吃了几年饭,两百块钱卖给你时,怕是这点情分也断了!”

何勇贵嘿嘿一笑,一口黄黑牙露出来,将猥琐的气氛拔到顶尖儿,“那有啥!跑了一个再找一个呗,她不是还有个妹妹吗!反正钱我们家是给了,左右我得要一个人来!”

一群人站在那儿又哈又笑,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