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2)

太子是个果断且冷酷的人,让越侍曝尸道旁,或者死得无声无息实在不是难事。

把人拽进院子,家宰放开越潜手臂,才留意到他穿着一身庶民穿的布袍,感到诧异,但也没说什么。

以往越侍总是一丝不苟,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做着不合时宜的打扮。

越潜进入主院,夏日里庭院草木葱翠,清幽寂静,他沿着石径行走,望见站在梧桐树下的一个身影,是公子灵。

树上是清雅的梧桐花,树下是身形修长,穿素雅长袍的少年。

今日不用上朝,天气又热,公子灵衣着简单轻便,头上没戴冠,看着就像是一个很普通的贵族少年。

而不是身份尊贵,高不可攀的一国公子。

他的面容如此年轻朝气,他的人生刚刚开始,往后的日子漫长。

本该去换身衣服,收拾下衣容,但此时已经没有必要,公子灵正看着他。越潜径直朝梧桐树走去,他边走边将闷热的发冠摘下,提在手上。

院风拂脸,吹去额上汗水,吹乱头发,带来丝丝凉意。

面对的是上位者,摘冠的举止显然无礼,此时却有种卸去重负般的错觉。

昭灵见越潜的身影出现,并且正朝梧桐树不慌不忙走来,他便在席子上坐下,一手搭住身旁的矮案,静静等候。

前面的人越走越近,穿过花圃,经过翠竹,他手里提着发冠,黑色的缨带下垂,头上的发髻有些乱,发丝在风中飘动,身上穿着一件在昭灵看来,十分粗陋的赭色布袍。

等人走到树下,昭灵看见他额上的汗水,还脸上的疲倦与颓态。

昭灵命令:“过来。”

如同一个顺从的侍从,越潜屈膝,单脚跪在昭灵跟前,让坐着的公子灵得以平视。昭灵伸出一只手,整理越潜鬓边的乱发,呢喃:“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头发今早肯定没有梳理,不说头发,脸也没洗,下巴还有一块污渍,看着像血。

昭灵使唤侍女:“拿条巾来。”

很快,侍女递来一条半湿的丝巾,昭灵接过丝巾,亲自擦拭越潜额上的汗水,揩去下巴那一块污渍。

动作虽然笨拙,却很细致。

越潜跪地不动,直勾勾望着昭灵,他的内心不可能没有触动。

把丝巾拿起一看,干涸的污渍洇开,那殷红的色泽显然是血液,昭灵的心不由地揪紧,丝巾被他揉成一团,握在手中。

再次抬起头来,昭灵的目光落在越潜衣领,像似看出什么端倪,命令:“把布袍脱了。”

南齐里有不少官员的别第,自然也有越仆,士兵的搜捕范围已经扩散到城郊。昨日傍晚,越潜回去南齐里探看常父,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以前,越潜沉默时,昭灵无从得知他内心的感受,而现在不同。

而今,他们的关系极为亲密,昭灵知道对方的所思所想,而越潜在他面前也比较坦诚。

越潜没动弹,心里暗暗吃惊,公子灵真是观察入微。

见他不肯听从,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昭灵着急,伸手便去拉扯对方的衣领,恼道:“我让你脱下!”

侍女察觉到氛围不对,紧张地看着他们。

昭灵揪紧衣领的手被对方握住,而后被轻轻拉开,越潜没有选择,只能脱衣,袒露身上的刺伤。

刺伤全部聚集在胸前,有深有浅,总计六处,伤口基本止血,只有一两处因为衣物摩擦,而流有少量血迹。没有上药,也没做包扎,较深的创口上能看到外翻的皮肉。

“你……”昭灵猜测他身上有伤,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伤口。

像是被数把匕首刺伤,唯一庆幸的是刺得不重,属于皮肉伤。

难怪他把锦袍更换,穿着一件布袍回来,可以想象那件锦袍已经破损,遍布血污。

两名侍女被支开,去府库取药,府邸人员众多,府中备有药物。

梧桐树下,越潜的布袍搁在矮案上,露出强健的上身,还有身上的创伤。

昭灵检查过伤口,冷静问道:“常父呢?”

他去南齐里探看常父,去时人好好的,回来带着伤,为何受伤,不难猜测。昭灵不仅知道常父曾是苑囿里的越奴,还知道他是越潜的养父。

越潜如实回道:“人已经被士兵带走。”

听到人已经被带走,昭灵其实不意外。

士兵正在城郊搜捕越人,显然也会前往南齐里,而常父没能逃过一劫。

昭灵问:“几时的事?”

越潜回:“昨日黄昏。”

他身上的伤,显然也是昨日的伤,能想象数名士兵把长戟对准越潜胸口,锋利的刃部扎穿锦袍,刺入皮肉,胸口的伤大抵是这样形成。

昭灵低头不语,在思考,在权衡。

当他抬起头,显然已经下了决心,说道:“多半被羁押在城郊码头,昨日才被押走,今早肯定还在那里。”

又低头看向自己的装束,心想:要去城南码头讨人,得换身衣服才行。

便装的公子灵有一股少年气,这份气息,以往经常被颜色沉重,庄重繁复的礼服掩去。

越潜意识到公子灵想做什么,没有应答。

见越潜没反应,昭灵不解,唤道:“越潜?”

手臂搁在大腿上,仰头看上方的花与果,穿过树叶的阳光,灿烂得让人睁不开眼睛,越潜的声音不大:“他想回去云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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