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3)

笨重的脚镣“咔嚓”一声解开,越潜下船,身后陆陆续续有奴人下船,他们沿着河岸慢吞吞行走,勾着身,弯着腰,个个累似老狗。

等奴人全部上岸,百夫长揣好镣铐的钥匙,士兵拴紧大船,拿走木桨,船锚等物,一并返回军营。

奴人劳作一天,空着双手返回他居住的破旧茅草屋,带回一身伤痛。

士兵远去,受管制的奴人此时才有几分自在,他们三五成群低声交谈。

去年秋时,从云昌县运来一批云越人,活着抵达的总计三十四人,都是青壮,用于补充苑囿奴人的数量。

其中一名叫樊鱼的越人和越潜相熟,两人住得近,年纪相仿。樊鱼年少个高,一直充当桨手,干着最痛苦的活,遭着最大的罪。

樊鱼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低身检查自己正在流血的脚腕,他从路边揪下一把草药,揉碎,糊在流血处。

那是脚镣磨破了皮肉,流出的血液。

总不见好,每每刚刚要结痂,又会被脚镣磨出血来,反反复复。

同样戴脚镣,越潜的脚腕已经不流血,不过能看到旧疤痕。

疼痛使樊鱼呲了呲牙,愤愤不平道:“天天给人戴这么沉的玩意,双脚早晚要废。”

“我们要是残废了,他们有什么好处。没人捕鱼,没人划船,有什么好处!”樊鱼心中愤懑,他双腿疼得难受,满肚子牢骚。

越潜淡语:“他们不缺人。”

奴隶源源不绝,这批所剩无几,会再输送来一批。

樊鱼猛地抬起头来,那神情似错愕,似惶恐。

两人不再言语,走回居住地,返回各自居住的草屋。

浍水北岸的茅草屋自去年秋时增加了好几座,去年新增的屋子,在现在看起来也是破破烂烂,又矮又小,整体风格倒是很统一。

天未亮下河捕鱼,还得运送鲜鱼去都城,来回程充当桨手,到天黑才得归家,这样的劳动量,正常人哪个都吃不消。

越潜的脚步仍是稳健,他长得瘦,但体力比常人好,韧性足。

越潜走进草屋,往火塘旁一坐,舀水猛喝,他听到常父在身后说:“我发了点麦芽做糖,你尝尝。”

麦芽糖。

对他们这些奴人而言,是难得一见的美味。

常父递来一只粗陶碗,麦芽糖只有碗底薄薄一层,光是看着它,就生出口泽。

伸出手指往碗中一沾,含进口中,甜味四溢,回味无穷。

这种与苦难生活对立的甜,甚至令人感到脆弱,越潜只尝一口,把碗推给常父,说:“你吃。”

自从四年前苑囿换了一名新虞官,奴人被允许在水畔种植稻麦麻豆,只是耕作面积仍旧不大,而且收获时,总会受到守囿士兵的剥削。

今年,常父和越潜种植的是麦子,长势极好,绿油油一片。

常父慢慢品尝,即便吃得很慢,那点甜味还是没能持续多久,很快消失在舌尖,意犹未尽。

未几,他搁下碗,看向在火塘边大口嚼蒸菜,喝鱼汤的越潜,说道:“又该是夏猎的时候了,这一年一年,过得真快。”

曾经身边这个小子只有十岁,现在都十七岁了,虽说长得瘦但个头高,完全是副成人的模样。

七年前,两人一同被俘,常父还以为越潜没遭过罪,年纪又小,恐怕活不长久。

没想到,这小子命真硬。

常父捶捶自己因劳累过度,留下顽疾的老腰,也顾不上为自己的衰老感伤,反而在想自己一把老骨头埋这里不可惜,这小子人生才开始,委实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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