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萍嵋_第224章(2/3)

若给了赔银,这两年一分银子没赚,两万银子的本金只能收回一万二千五百两,这买卖可亏大了啊!东家定不会同意的。鑫掌柜搓着手说道:“合同上虽然如此写的,但是合同也有这么一条,说如遇到天灾战乱等无可奈何之事,钱庄可以为了躲避风险,提前收回本金,按照这一条款,你们要把两万本金还给钱庄,不用支付明年的利息。如今沈老板遭遇横祸暴死街头,日月商行风雨摇摆,随时都可能关门倒闭,我们可以提出收回本金的。”

缨络面如铁石,寸步不让,说道:“鑫老板要搞清楚了,海澄县的茶楼爆炸案是逃窜到此的朝廷钦犯被人黑吃黑,引燃炸弹刺杀了,我们老板不幸正在此处谈生意。这是刺客故意而为之,并非海啸地震等天灾,也不是倭寇犯边等战乱,当然不能列入提前收回本金的条件。”

“而且我们沈老板虽然去了,但是日月商行有好几个股东,不仅仅是沈老板一个人的。吃海商这碗饭本来就比一般行业的风险要大,沈老板未雨绸缪,早就写好了遗嘱,她若离世,手中的股份由其余几个股东用现银赎买,并由股东们商议指定新的老板,日月商行照样开门做生意。”

鑫掌柜尤为不服,说道:“我虽刚从福州来海澄,但也晓得这次爆炸案死伤过了一百,这么大的伤亡,岂是一般刺客所为?定是倭寇眼馋海澄富裕,全是富户巨贾,接着朝廷捉拿逃犯潜入县城,借机乘火打劫,倭寇犯事,如何不是战乱?”倭寇之乱,福建是最大的受害者,这里的人早就被吓得闻风丧胆,虽说海禁之后倭寇少了许多,但是杯弓蛇影,福建人大多还是闻倭变色。

缨络冷冷说道:“倭寇作乱?鑫掌柜,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呀,谣言惑众,引发恐慌骚乱,是要投大狱吃牢饭的,最近海澄县余波未平,街上到处都是锦衣卫和县衙的衙役们,您这话若被人传出去,今晚连店都不用投了,直接在牢房里过夜吧。”总之就是不承认这是不可抗力了。

鑫掌柜一噎,“你——你强词夺理,伶牙俐齿的,我说不过你,咱们只能去衙门上对薄公堂了,别怪我没提醒你,衙门那地方脏的很,去过衙门的女人,休想有个好名声。”

缨络无所谓的说道:“多谢鑫掌柜提醒了,不过我连应天府衙门都去过,后来全身而退,就更不怕海澄县衙门了。哦,我也顺便提醒鑫掌柜一句,我们沈老板的大堂哥恰好是县衙门的刑名师爷,结义兄弟是钱谷师爷,到时候真要对薄公堂,你吃亏了,可别怪我们。”

鑫掌柜是从福州城来的,见过世面,他冷冷笑道:“你们能在海澄县一手遮天,还能把手伸到福州去?我要告,就去福州告你们。”本土作战,总比客场要占优势,福州城的各级官员得了高升钱庄不少好处,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

鑫掌柜刚放完狠话,缨络这七日应付了不少这样乘火打劫的合作伙伴,早就揣摩出了这群人的策略,一般都是派出类似鑫老板这样的狠角色来狮子大开口,利用合约里有些模糊的条款来发动攻势,想要乘机占便宜,踢到铁板上,伤了脚趾头才会收手,派出一个专门和稀泥的和事佬从中调停说和,所以越是艰难的时候,就越要坚强,知难而上,千万不能做出没有原则的让步,这样才能稳住墙角,驱散这些推墙党,或者让他们知难而退。

缨络早就准备了一箩筐话等着反击鑫老板,正欲启唇,外头管事的又叫道:“有客到!”店里的人这几年都培养出了一些默契,比如同样一句“有客到”,缨络通过尾音的不同能判断出对方的身份高低、是敌是友、这一次尾音尖细绵长,应是个大人物了。

缨络到了门口迎接,居然是海澄县的守备太监怀义和夫人何氏!两人均穿着一身素服,神情肃穆,见惯了世情,性子寡淡的缨络不禁都有些动容了,都说阉人无根,均是无情无义之辈,小姐生前和怀义一家子多半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可是怀义夫妇在设灵堂是就来过一次了,这次头七居然也能在大年三十来上香吊唁,这种举动即使是作秀,也十分难得的。

缨络亲自取了香递给怀义和何氏,两人各举着三炷香在蜡烛上点燃了,拜了三拜,金丝楠木的棺材盖子还没合上,因沈今竹“死”的太惨了,最好的修容师也无力将脸皮整成个勉强看得过去的模样,就干脆用木头按照沈今竹身前的肖像雕了一个面具罩在脸上,配合木头腿和胳膊,身上大部分都是木头拼凑了。

何氏不忍看沈今竹的“遗像”,那个木头脸越是逼真粉嫩,就越能让人联想起她全身被炸裂的残酷现实。怀义倒是对着木头脸喃喃说道:“唉,当年你进宫陪伴淑妃娘娘,咱家就和你相识了,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看着你从一个调皮的小丫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又成了名震一方的海商,重现了当年你祖母祖父的辉煌。可惜老天不长眼,天妒英才啊,传说头七地下的魂魄能回来看一看家里,看完了你就安心转世投胎去吧,只要我在海澄县一天,就会护日月商行一日,这是你的毕生心血,我定会助一臂之力的。”

有了怀义如此坚定的表态,缨络信心更足了,连忙含泪谢过了,怀义说道:“听说这几日总有些人上灵堂来闹事?”

缨络说道:“公公放心,不过是些短视之辈,被小姐的噩耗吓得慌了手脚,或者想要乘火打劫,占点小便宜,都被我们打发走了,日月商行照样做着生意。”

怀义点头说道:“那就好,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我能帮上的,肯定鼎力相助。”

何氏揩泪说道:“今竹是个好孩子,那年我们一起回金陵,一路上对我各种照顾,这世道啊,女子能做出这个成就太不容易了,可偏偏——唉,事已至此,你们好好把商行经营下去,今竹也能含笑九泉了。”

怀义夫妻稍坐了一会就告辞了,马车上笼着炭火,怀里又抱着手炉,将雨夹雪的寒冷阻拦在了外头,怀义依旧在何氏的膝上盖了一张薄毯,何氏将毯子展开,给丈夫也盖上了,迟疑说道:“相公,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沈老板是真的走了吗?她向来运气不错,怎么会遭此横祸呢?全身被炸碎,尸骨不全,脸也毁了,怎么就确定棺材里躺着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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