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2/2)

“哦?”盛灵渊手心里的黑雾凝成了一把长剑,声音越发轻柔,“朕为何不敢?”

“因为你只是人族的一颗棋子、一把工具,这世上唯一属于你的东西,只有那把剑而已。你被人族拱上勾月楼,登临绝顶,却损了天魔剑。你心知肚明,无论如何,你的剑也回不来了。所以只好给他、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大义’做坟头上的冠冕。什么‘以大局为重’,‘为生民立命’,‘忍辱负重、以殉天下’……多凛然啊!”青衫男子说,“盛潇,当着本座,你敢不敢说,若再让你重来一次,你还会为了人族卖命?”

盛灵渊若有所思地将那张脸端详了片刻,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没吭声。

青衫人大笑道:“你尽可以不承认,那么你是怎么被阴沉祭叫醒的呢?”

宣玑后背忽然蹿起了一层凉意。

他之前从技术角度上分析过很多,对方先用阴沉祭召来陛下的通心草人偶,是因为天魔就像一根避雷针,有他在那戳着扛雷,贪嗔痴三大人魔可以横行。反正盛灵渊怕惊动赤渊,能动用的力量不过生前十之一二,要放过去,束手束脚的天魔也就是个普通人族修士水平。

但……宣玑发现自己一直或有意或无意地忽略了一件事——为什么灵渊会回应毕春生的祭文?

凡人献祭,四方魔物不是非得响应的,烦了还可能直接翻脸,顺着祭文反噬献祭人,如果盛灵渊真那么想长眠,早把在他坟头蹦迪的毕春生栽进土里了。

东川森林公园里,阿洛津恍然大悟似的说过一句话,那句巫人语的意思是:“灵渊哥,其实你也和我一样。”

这话此时细思恐极,盛灵渊能被阴沉祭文唤醒,真的只有“技术性”的原因吗?

他的前半生是一场信以为真的骗局,后半生是自己掩耳盗铃的圆谎。在他没想起生前种种,没扣上人皇冠冕的时候,透过白玉通心草射出来的目光,真的是善意的吗?

宣玑仓皇地扭头看向盛灵渊。

“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盛灵渊剜了宣玑一眼,冷笑出声,分明是漆黑的魔气凝成的剑,剑光却雪亮如惊雷,一剑刺向白雾中的青衫人。

“九驯是蛟女所出的末代妖王,注定要给气数耗尽的妖族送终,正是因为他不服,篡夺赤渊,才有我应劫成魔,镇群魔、屠尽众生,给人族大势拨乱反正。我等皆是一出生,就被写进天道的棋子,美其名曰‘参商有轨’——一派胡言!”

最后四个字铿锵如剑意,白雾中声称自己吞噬了三大人魔的青衫人竟难当他一剑之锐,极速后退,身上厚重的白雾几乎被陛下一剑打散。

“我乃人皇,不是领俸等赏的贩夫走卒,我命是挣的,不是卖的。倘若参商有轨,我辈便打碎星盘,将天道劈开一条新路,哪个在棋盘上抠抠索索地算计豆大的得失?九驯纵然败在朕手上,也是虽败犹荣,什么东西也配顶着他的脸大放厥词!”

至于为什么他会应那疯子毕春生的祭文?

还不是有个自称不掉毛的混蛋,哪辈子被人偷了翅羽自己都不知道,那根糟毛将他从赤渊里惊醒,他五迷三道地想不起自己是谁,活生生是被某个人身上的鸟味钓出棺材的……要不然毕春生一句雅音也不会说,鬼听得懂她在念叨什么!

“小鬼,”盛灵渊一语双关,把在场敌友一起骂了,“你懂个屁。”

闪电劈了下来,许是那青衫人一口吞噬了三个人魔的缘故,在招天打雷劈方面竟能和盛灵渊分庭抗礼,雷落在了他俩中间——也点着了宣玑眉心的族徽。

宣玑挖空了心思去揣度老魔头一言一行,恨不能从喘气的姿势里窥到他一鳞半爪的真心实意,可是这老魔头生前就惯于遮遮掩掩,“死后”盖得更加严丝合缝。分分合合、生生死死,什么都是陛下刚愎自用地决定、独断专行地控制,喜欢别人的方式就是“为了你好”和“你懂个屁”。

这他妈“心上人”当的,还不如死对头痛快,哪怕你死我活地互相砍过,也算隔着三千年神交的宿命知己!

“我什么都不懂,也没人跟我说过,”宣玑冷笑,烈火在他手掌中拉成一张长弓,雷电花藤似的缠了上去,离弦而出,“毕竟我只是一只架子上养的宠物八哥,随便搓揉,反正给颗瓜子哄一哄,毛就顺了,还能好好唱歌!”

他俩手上一致对外,口头上吵得不可开交,以至于场中唯一的敌人竟一时插不进嘴去。

絮状的白影已经维持不住人形,白练似的裹在自称妖王的青衫人身上,身上魔气暴涨,来自巫人、高山人和影人的三种气息纠缠作一团。

就在这时,“嗡”一声巨响盖过了雷声,噪音穿耳而过,王泽不知道用了什么特能扩音器,用全国都能听见的音量咆哮道:“宣主任!”

宣玑手一哆嗦,箭差点脱靶:“有病吗!鲤鱼,你哪边的?”

王泽没听见他骂街,继续广而告之:“悠着点!你鞋带开了!”

宣玑脚底下一双短靴,鞋带是装饰品,系的是死扣,根本不会开,百忙之中,他莫名其妙地低头看了一眼,忽然一激灵——对了,地下有个特能界的烈性炸药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