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海天一色(1/2)
坐在马车里的佘一之正欲甩出符箓,半空中却腾地刮起了一阵凌冽的罡风,将整个马车都吹的摇摇欲坠。伴随着这股怪风一起而来的,还有那浓郁的腥味,佘一之见到此景,脸色骤变,叫了声不好,打算起身离开马车,谁知旁边一直坐着没动的炽虞突然抬起爪子,对着背对着他的佘一之来了一下,佘一之直接被拍懵了过去,踉跄几步摔倒在了马车车厢里。
就这么个愣神的功夫,外面的风却停了,那让人觉得不适的腥味也迅速淡去。
“你拍我做什么?”佘一之扭头,委委屈屈的看向炽虞。
炽虞毫不在意的舔了舔的自己的爪子,懒散道:“想拍就拍了。”
佘一之:“……”
炽虞道:“怎么,你有意见?”
佘一之哪里敢有意见,他又打不过炽虞,感觉到外头那东西不见了以后,只能缩起了颈项,继续坐在角落里唉声叹气。炽虞眯起眼睛瞪他一眼,他便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林如翡被他这小媳妇的模样弄的着实有些想笑。
接下来的几天,天上没有再下雨,林如翡也再也没有感觉到那条蛟龙的气息。好像自从那次之后,蛟龙便彻底消失了。
佘一之虽然依旧想要抓住蛟龙,但还是没敢再得罪炽虞,他虽然精通阵法,但对于面对面的战斗实在是有心无力,炽虞一个爪子拍下来,就能要了他半条命。
无奈之下,佘一之很识时务的选择了忍耐。
直到马车行了六七天,总算进了佘家的地盘,他才揭竿而起,对着炽虞大笑道:“哈哈哈哈,只要进了这城门,就是我佘家的地方了!!”
炽虞正在玉蕊的怀中享受温柔的抚摸,听到佘一之这话,不咸不淡的掀起眼皮,道:“所以你想干嘛?”
佘一之大声的宣布:“我要摸你!我还要摸你儿子!我要摸遍你全家——”
不得不说,如果炽虞不是保持着原型,佘一之这话听起来简直就是在耍流氓,但就算是炽虞是邺貘的模样,他的脾气还是照样很差的。于是就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企图耍流氓的佘一之惨遭殴打,最后进自己家门时,脸上多了几条血痕,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林如翡跟在垂头丧气的他后头,进了佘家的大院。
佘家不算太大,但能明显感觉出和其他修剑为主的家族的差别,无论是墙壁亦或者房梁,几乎每一个能看见的地方,都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符箓。这些符箓林如翡有些认识,有些则见都没见过,看得出他们家的确很重视这个。林如翡手上的这份请帖,是给佘一之的大哥的,就是他口中那个被蛟龙所伤的人。
佘家对林如翡的到来有些惊讶,但态度还算热切,只是佘一之的母亲看到他儿子脸上七七八八的伤痕时很是奇怪,说儿子啊,你这次出去是调戏了哪个姑娘吗,怎么被抓成这副模样。
受尽了凌/辱的佘一之在听到母亲的问话后顿时嚎啕大哭,道:“娘,你是不知道,我惹了一只好厉害的小野猫,他差点没把我活活抓死……”
佘母听到小野猫这个词时神情略微有些奇怪,道:“小野猫?漂亮吗?”
“漂亮是漂亮。”佘一之揉揉鼻子,“油光水滑的,就是不肯让我摸,不让我摸他也就算了,他儿子也不让我摸……”
佘母愣道:“人家还有儿子?”
“是啊。”佘一之道,“儿子和他一样漂亮呢。”
两人鸡同鸭讲了许久,也不知道佘母误会了什么,看向佘一之的眼神从怜惜变成了谴责,说儿啊,咱们是正经人家,怎么能随便的摸别人呢,况且人家儿子都有了,你被挠成这样,实在是活该啊。佘一之茫然道:“那要怎么才能摸啊?”
佘母说:“至少你得把人家迎进门吧。”
听到这话,佘一之打了个寒颤,把头摇成了个拨浪鼓,说不了不了,我是疯了才把他迎进门。
林如翡在旁边听着这一对母子的对话,实在是觉得好笑,也不知道佘母脑补出了怎样一副画面,才会用责怪的眼神看着佘一之,殊不知自己儿子遇到的不是什么风//韵少妇,而真是一只实打实的野猫。
而被叫做野猫的邺貘没有跟着佘一之进来,叼着儿子不知道去哪儿了,林如翡被安顿好后,他才从窗户歪头冒出来,随口把儿子丢到了林如翡的床上,就趴在窗边慢条斯理的整理起了自己的毛发,道:“我不喜欢这里。”
林如翡说:“怎么?”
邺貘眯眼:“这个府里有不少可以抑制妖力的符箓,很讨厌。”
林如翡道:“对你有影响吗?”
“有,但是不大。”邺貘道,“不过对很多小妖怪,就是很致命的东西了。”
林如翡说:“蛟龙算是小妖怪吗?”
邺貘说:“所有生活在瑶光上的妖怪,都是小妖怪。”他赤红的眼眸露出不屑的神态,“只有能在怖厄活下来的,才是大妖怪。”
林如翡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佘一之来找林如翡时,没敢直接进来,先是支了个脑袋左瞅瞅右看看,看见邺貘在床上后,才小心翼翼的进了屋子,站在离邺貘很远的地方,说:“林公子,我大哥知道你来了,布下了宴席,邀你过去小叙。”
林如翡笑道:“你怎么这个表情?”
佘一之老实道:“我怕他揍我。”
林如翡笑道:“你不招惹他他揍你做什么?”
佘一之说:“我怕林公子招惹他。”
感情他还记得林如翡拉了邺貘的尾巴,让他背黑锅的事呢,林如翡哈哈大笑起来,邺貘则甩了佘一之一个白眼,说你以为人家林如翡像你这么讨人嫌呢,等等,林如翡你是不是也抓过两次我的尾巴,原来你和那个佘一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最后屋里就成了佘一之幽怨的看着林如翡,林如翡谴责的看着顾玄都的场面。
走了这么多的地方,林如翡已经习惯了赴宴,和刚下山时相比,也学会了说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他本来以为佘一之大哥布下的宴席和之前没什么差别,谁知去了之后,却看见佘一之的大哥还躺在床上,一副重伤不愈的模样,可是屋子里却摆着丰盛的宴席,他瞧见林如翡来了,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招呼着林如翡坐。
林如翡被这架势吓到了,连忙说若是你有伤先养着,吃饭什么的不急于一时。
佘一之大哥名叫佘惊弦,修为已有七境,虽然出生在阵法大家,但有一手不俗的剑术。然而现在他浑身上下都被包的严严实实,乍看上去简直不似人形,看着就渗人。
林如翡在心里头嘀咕,也不知道怎么伤成这样的。
“没事没事,我其实伤的不重,就是我的母亲太紧张了。”佘惊弦摆着手无所谓道,“我父亲去的早,家里都是我在主事,若有招待不周之处,林公子莫怪。”
林如翡笑道:“这倒没有。”他干脆利落的取出请帖,递给了佘惊弦。
佘惊弦伸手接过,对着林如翡连连道谢,又随口问起了林如翡怎么是和佘一之一起回来的。
林如翡便随口说起了自己路过小城,突然天降大雨,结果却发现是佘一之在布阵捉妖的事。谁知佘惊弦听了林如翡的描述,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拍桌大怒,指着佘一之的鼻子怒骂:“谁让你去捉它的!”
佘一之本来还在捏着筷子吃菜,听到佘惊弦的声音,茫然道:“大哥被妖怪伤了,杀掉妖怪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
佘惊弦道:“就算你想要杀妖,也不敢那样伤及无辜!”
佘一之欲言又止,却被佘惊弦打断,怒气冲冲的让佘一之去祠堂里反省。接着佘惊弦又对着林如翡道了歉,说他这个弟弟自幼被家里宠的厉害,也很少和外人接触,所有在某些事情上,很难分辨是非,还多谢林如翡拦着他,没有让他创下大祸。
这佘惊弦虽然被乱七八的白布裹的严严实实,但露出的眼睛还是好看的,想来模样也该生的十分英俊,训斥起佘一之来,更是气势威严,让人不容辩驳。
这到底是佘家的家事,林如翡也不好置喙,点了点头,说也不用罚的太重,毕竟没出什么大事。
佘惊弦苦笑:“要真是出了,那就晚了。”然后若无其事的问起了林如翡那条蛟龙的事,大概就是想知道,蛟龙有没有在他这个弟弟手里头吃亏。
林如翡笑道:“亏肯定是吃了的。”
佘惊弦神色一紧。
“但应该没什么大事,只是受了些小伤。”林如翡想起了自己在小巷里遇到的那个戴着斗笠身着蓑衣的人,道,“佘公子和那蛟龙有什么关系?”
“也没什么关系。”佘惊弦说,“只是我去治理水患时,碰巧遇到了他。”蛟龙入海,随之而来的就是水患,佘家在箬河旁边,有水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看佘惊弦的言语神态,林如翡怎么也不相信他和那条蛟龙没关系。
但佘惊弦不承认,林如翡也不好说什么,酒足饭饱后,便起身告辞,让佘惊弦好生休养。
这会儿天气没有前几日那么炎热,林如翡无事,便和顾玄都一起漫步到了箬河旁边。此地地势宽阔平坦,河流也一望无际,浩浩汤汤,蔚为壮观。若顺着箬河再往前一些,便是林如翡从未见过大海,他已经开始期待起了海边的景色,十分跃跃欲试。
此时刚好是傍晚,美丽的夕阳染红了一片云彩,天海相接之处,变得模糊不清,好像地面和天空融为了一体。河边的风有些大,路旁种着不少杨柳,还有贪凉的孩童在河滩上嬉戏。
林如翡索性脱掉了鞋袜,也走到了河滩上,感受着冰凉的河水没过自己的脚踝,带来了舒适的凉意。
“别贪凉,小心生病。”顾玄都在旁道,他虽然这么说着,但也没有要阻止林如翡的意思。
林如翡说:“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孱弱了。”说着拍拍自己并不结实的胸膛,也不知是不是拍的太用力的了,他猛烈的咳嗽起来,差点没直接背过气去。
顾玄都哭笑不得:“你对自己下手就不能轻点么?”
林如翡:“咳咳咳咳——”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林如翡去河边寻了个块石头,坐下歇息。因为是夏季,天黑的比较晚,太阳落山后反而成了人活动的最好时间,箬河边上热闹非凡,除了小孩,还有不少耐心颇好的钓客。
林如翡看了一会儿,便打算离开,谁知却感觉脚下的触感有些不对劲,原本清澈的水好似变成了沼泽的触感,死死的卡住了他的脚。
林如翡正在想这是什么,不远处便走过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天还晴着,但那人却穿着蓑衣和斗篷,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只是他身上的那股子水腥味,却告诉了林如翡他的身份,他的脚步停在了林如翡的面前,隔着斗笠,林如翡看见了一抹若隐若现的金色,林如翡立刻警觉起来,手扶到了腰侧的谷雨之上,那人慢慢的靠近了林如翡,林如翡正欲拔剑,却听到了一声淡淡的:“林公子。”
这声音是林如翡从未听过的,可是不知为何,林如翡却莫名的感觉有些熟悉,他正如此想着,那人便掀开了自己的兜里,露出一张俊美的脸来。这张脸上,有一双漂亮的金色眼眸,和常人的瞳孔不同,他的瞳孔是如同蛇类一般竖起的,而在他左眼的部位,有一条十分明显的伤痕,这伤痕从额头拉到眼角,格外醒目。
“你认识我?”林如翡奇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已经确认了眼前人的身份,思来想去,总算是想起了什么,“你……是沧澜江里的那条恶蛟?!”
男人点了点头。
“你怎么还在这里?”林如翡疑惑道,“我记得你不是讨了封正,走蛟去了吗?”
恶蛟摇摇头,他好像不大会说出话,吐出的字句也很艰涩,林如翡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原来走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特别是被人盯上的恶蛟想要封正就更难了,但天理循环本就是如此,一酌一饮,皆有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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