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1/3)

今夏的圆明园格外安静,连树上最爱嘎嘎乱叫的蝉儿都似乎觉察到园子里紧张不安的气氛,都无需苏公公领着小太监去收拾,自个儿便闭嘴了。

身后的小丫鬟收了伞,露出前边儿亭亭站着的人玉柔花娇的一张脸。

正是淑质。

“哎哟,公主,这日头这么大,您怎么来了?”苏培盛原本靠在门边打盹儿,但见着她来了,连忙凑过去请安,他看着素来被皇帝与怡贵妃娇养长大的小公主轻轻颦起眉,自个儿也有些心疼,“皇上刚服了药,才睡下不久,公主去偏殿歇会儿罢。待皇上醒了,奴才便给您通报去。”

淑质摇了摇头,往日总是盈着笑意的一双眼此刻盛满了忧愁:“苏公公,皇阿玛的身子可有好些了吗?我最近常来看他,他都睡着。”

涉及到皇帝身体状况这样的大事儿,苏培盛一向是不会直说的,只得打着哈哈:“有诸位太医精心照顾着,又有公主您这样孝顺的儿女陪在身边,皇上的身子自然是会好起来的。”

淑质笑了笑,示意身后的侍女将一个红漆木盒递给苏培盛:“皇阿玛见天儿地喝药,口里必然发苦,我亲自熬了些莲子百合汤送来。这里边儿的分量多着呢,苏公公也用上一碗罢。”

受宠若惊的苏公公笑眯眯地送了淑质进侧殿,又连忙叫人往里边儿送了冰,雕刻着精致花样的风轮徐徐扇着丝丝凉意,淑质托着腮坐在椅子上,往日无忧无虑的小脸上难得带出些忧愁来。

虽然皇帝这些年身子一直称不上康健,可这次病情来势汹汹,自从到了圆明园之后皇帝便一直在勤政殿中养病,说是要借这山水宝地来养养身子,可淑质想到前几日来探望皇帝时那些花枝招展的庶母,眉头便不自觉地越拧越紧。

不知过了多久,苏培盛这才来请她:“公主,皇上醒了,请您过去呢。”

叶澜依现在算是管着淑质殿里的姑姑,平时里出来走动时多是绿簪和绿镯两个小宫女跟着她,见公主起身要走,绿簪连忙蹲下身给她理了理身上穿着的烟拢梅花百水裙,淑质有些无奈:“好了,走罢。”

苏培盛在一旁陪着笑:“公主出落得这般美丽,皇上见了啊定然高兴。”

淑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进了那垂着厚厚帷幔的正殿,正是盛夏时候,屋内萦绕着一股苦涩药草与龙涎香混合的气息,虽不难闻,但淑质自小在调香技艺精绝的额娘教养下长大,对这些香气总是格外敏感些。

“皇阿玛。”

她乖乖请了安,皇帝今日的脸色看起来红润了一些,只是那红润似乎只是浮在表面上的,若再细一瞧,便能瞧见他虚浮的面色。

只是天子威严甚重,便是淑质这样自小得皇帝喜爱的女儿,也不能这般直视天颜。

“怀宁来了。”皇帝轻轻咳嗽一声,见淑质站在那儿娉娉婷婷的模样,又笑了,“好像才几日没见着你,怎么觉着你长高了不少。”

淑质不自觉地撅了撅嘴:“皇阿玛是把儿臣当成三哥了不成?”

皇帝被她逗笑了,转而又道:“朕虽不能常来看你,你却也要好好读书,莫荒废了学业。”皇帝不似寻常百姓那般重男轻女,虽说阿哥自然是要紧要些,可皇家最不缺的便是权势财富,皇帝的女儿,自然是要知书达理,明理通达的才好。

淑质乖乖点头:“儿臣每日都有读书写字,昨个儿才和温宜姐姐、静和妹妹和胧月妹妹一块儿将抄写好的经书呈在佛前,以求佛祖赐福,叫皇阿玛的身子快快好起来。”

她的一双眼睛生得和她额娘一样美,眼睫卷翘,但眼尾微抬,看着人时总能叫人被那一片澄澈无垢的心意所感动。

皇帝沉默片刻,对着她招了招手,淑质便乖乖上前。

皇帝厚重干燥的手轻轻摸了摸女儿如同羊脂玉一般柔嫩细腻的脸颊,他是一颗在风雨招摇中的大树,但他的女儿,却是这世上最娇贵美丽的花朵。

“你额娘她们可还好吗?”皇帝看着女儿发髻上闪着璀璨华光的金镶宝石蜻蜓钗,知道这孩子还是小孩子心性,就喜欢这些个镶嵌了蝴蝶、螃蟹的首饰。他心想着待会儿便叫苏培盛吩咐内务府给淑质打一批首饰出来,小女儿家正是爱美的时候,他平时忙于朝政,又常在养病,并不能如她幼时那般常常陪着她了,多给些小玩意儿叫淑质高兴也是好的。

皇帝便是这般的人,当他喜欢一个人时,便会细心到连她今日穿的鞋合不合衣裳的细节都会注意。

皇帝问到这儿了,淑质心里其实不高兴皇帝宁愿见那几个庶母,也不愿意叫额娘与姨母们过来侍疾。

但她也知道,她身为皇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因此她也只是乖巧地蹭了蹭皇帝的掌心,软声道:“额娘与姨母们都很好,今日儿臣给皇阿玛带来的莲子百合汤还是额娘教导儿臣怎么做的呢。”

皇帝身在病中,本就多疑的心思更加细腻了,听着自己的女人与儿女对他上心,心中自然高兴。

淑质见皇帝说了一会儿子话便露出疲惫神色,心中叹了口气,知趣地告安退下了。

回去的路上正巧碰上了皇帝的新宠,岑答应与柳答应见着她了,只是虚虚一福身:“公主也来看望皇上吗?”

淑质讨厌她们,只是冷冷点了点头,带着两个丫鬟转身便走。

两个小答应见着她这般傲气的模样,好悬气歪了鼻子,岑答应抱怨道:“咱们好歹也是她的庶母,她竟如此不懂礼数,便不怕咱们去皇上面前告她一状吗?”

柳答应扯了扯她:“人家额娘是贵妃,哥哥又是最得皇上器重的阿哥,自然有傲气的资本,咱俩算哪根葱呀。”

她们心知肚明,皇帝已如风中烛火,连带着她们如今的富贵荣华也是过眼云烟,此刻若不抓紧机会多博些宠爱恩赏,待皇帝一去,她们便只会比园子里洒扫伺候的宫女过得好上一些。

想到这儿,岑答应只能将那阵不悦气鼓鼓地憋了回去。

倒是淑质,见她们二人顺顺利利地便进了勤政殿,那双向来盛着笑意的猫儿眼冷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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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质回了长春仙馆,蔫答答地伏在扑了冰玉竹席的床上不肯动弹。

弘珩今儿将事儿都处理完了,特意寻了些妹妹爱吃的凉水荔枝膏,回来却见着她这副不太高兴的模样,走过去探了探她的额头:“可是中了暑气?”

淑质摇头甩开他的头:“我去给皇阿玛请安了。”

弘珩明白了:“人老病死,乃是常事。再者……你总要想想额娘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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