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第252章（2/2）
她摆摆因长时间按摩而发酸的手臂，“不用客气，我这就走了，王管家好好照顾你们家老爷子吧。”
王管家觉得这个传说中的皇家谋士很奇怪，交谈的时候不像面对着穷凶极恶之人，倒像是熟稔的邻家儿女。他回头看了眼沉睡着的王伯谦，心中沉痛，忍不住开口：“若是可以，求朱雀先生劝劝大公子归家，大恩大德我们王家没齿难忘。”
吴玉也觉得王伯谦不易，但这毕竟是人家家事，她身份特殊，立场又尴尬，实在不好插嘴。再说王之临要是会听她的话，她叫他滚的时候他就滚了，怎么会死乞白赖地赖到现在？
王管家见她没有回应，低低叹了口气，“只是苦了我家大小姐了。”
“王之筠？以她的能力应该能处理得很好，其实你们不若考虑让她当这个家，女子不一定不如男。”
王管家想起老爷对大小姐的评价——“筠儿聪慧有余，城府不足，可辅助，难挑大梁。”于是摇摇头道：“大小姐能力不差，只是仁善了些，不适合做家主。”
吴玉便笑了：“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吃一亏长一智，王姑娘也不是软弱之人。”
王管家还是摇头。
她顿时明白了。并非王之筠不可培养，而是王伯谦心疼孙女，聪慧不等于心机，他不愿让孙女接触不好的事情，强硬扭转她的本性。
“若是大公子再不归，大小姐就要被许配出去了。”
“联姻？”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办法，她随口问：“和谁？”
王管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萧家，或皇家。”
回去的时候，她在回自己家还是萧清雅的别院上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回家。
王之筠早就等在那里了，急忙忙走过来，“朱雀先生，你没事吧？祖父他……”
“没事，族长大人特别好说话，就让我劝劝你哥。”
王之筠心中一动，既然祖父都开口了，她也不用顾忌了，“朱雀先生，我们家真的很需要大哥，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回去，能不能……”
“让我劝他？”吴玉哑然失笑，“我跟他真没多熟，见面的次数一只……嗯，两只手都数得过来，他不可能听我的话。”
王之筠摇摇头，“我知道，大哥性子洒脱，但也有固执的一面，对于不愿的事情怎么劝都不会妥协。我只是想请先生代我问大哥，是什么原因让他排斥回家……若他还是不愿回答，就算了。”
吴玉看着她，突然问：“你想成亲吗？有喜欢的人吗？”
她低垂的睫毛一颤，缓缓摇头。
“为什么？”
“那先生呢？想成亲吗？有喜欢的人吗？”
“哈哈，我问你你居然又问我。”吴玉抱胸，稍稍仰头看王之筠，将她眼中的茫然尽收眼底。“我确实不大想成亲，但是我有喜欢的人。”
王之筠脱口而出，“谁？”
“你啊筠儿美人。”吴玉挑起她的下巴，见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顺带涨红了脸，心中大为得意，“我对你那是一见钟情，喜欢得不得呢。”
“我我……”
“咳！”雪娘突然出现在一旁，将吴玉拉开，然后对王之筠道：“对不起，王姑娘，我家大人有时候说话不经大脑，你别放在心上。”又回头道：“我做了核桃酥，大人吃不吃？”
“吃吃。”吴玉高兴地抱住她蹭了蹭，“人家最喜欢雪娘了！”
王之筠：“……”
雪娘：“看到了吗，她的喜欢就是这么廉价，千万别当真。”
王之筠呆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笑了，“真的喜欢就不算廉价。”说完摘下额头上的玉质花饰，放在手上，问：“朱雀先生喜欢吗？”
这花饰的玉质极好，如涌动的深绿色大海，从花瓣过度到花蕊，颜色逐渐变淡，花蕊中心是天然纯正的白，再加上巧夺天工的雕刻，很难让人不心动。
老实孩子吴玉于是道：“喜欢。”眼中闪闪发光，难不成王之筠要把东西送她？哎呀多不好意思，起码得推拒三回再……
王之筠抿嘴一笑，“我也很喜欢。”说着把花饰戴回去。
“……”好好的姑娘怎么一下子就学坏了。王管家还说他家大小姐不合适，她看就特别合适，各种意义上都合适。
回归主话题。
“你该知道联姻的事吧，以你祖父对你的疼爱，你不愿的话可以拒绝。”
王之筠摇头，“正是因为祖父疼爱我，我才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那样太自私了。”
吴玉：“其实有时候自私一点，日子会好过许多。”
“或许吧，如果我能像先生一样强大到能够承担自私的后果，那时候我可能会去试试自私的感觉。”
吴玉见她一脸认真，忍不住笑：“还是别了，自私的感觉不好。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选择嫁人。”只要嫁人就能解决问题，那该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让她嫁个十次八次都不在话下。“我看你那自私自利的大哥回去的希望渺茫，你要做好准备。”
王之筠认真问她：“先生觉得我嫁给哪家比较好？”
她怔了片刻，回答：“萧家。”
“先生也认为萧家好？”
“唔……我家陛下当然是好人，宠爱宫妃，性子也温和，你若进宫必然会被他捧在手心疼爱。但他毕竟是皇上，后宫佳丽无数，想得到独宠几乎不可能，而且年年选秀，总有新鲜人……嗯，你懂得。”话锋一转：“若是萧家，以你的名声地位，萧家不可能把你配给萧家大少爷，那个渣渣配不上你，最后可能的是萧家二少爷萧清雅。”
“萧清雅……”王之筠低喃。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他的传闻，确实有些风流账，初看脾气也不大好，但把握好度还是很好说话的……说来说去还是要看眼缘。不如让你祖父安排下让你们见个面，千万别被第一印象吓跑了，仔细处处会觉得很有意思。”
王之筠好奇问：“先生和萧家二公子很熟吗？”
她卡壳了一下，面不改色道：“跟你大哥差不多。”
王之筠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先生的话……代表陛下的意思？”
“不不，个人意见，纯属参考。”
“哦。”
跟王家大小姐聊完未来，她紧接着去找王家大公子聊人生，顺便带上核桃酥，可饿死她了。
“朱雀先生太客气了，知道我晚饭没吃饱还特意送来点心。”王之临非常热情地走来迎接她。
她后退两步，指着他，“王之临，别来这套，我被你祖父弄走的事你别说不知道。”
“嗯，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能顺利回来，这不……”
“闭嘴。”她三两口咽下一块核桃酥，肚里有货一下子舒服多了，“你妹妹托我问你，这些年不愿回家的理由是什么，能说就说，不能说就算，然后准备好她成亲的贺礼。”顿了顿，警告：“鉴于你我的合约要求，你不能送书画，也不能写书画换钱，不然要多赔我一份合约内容。”
他笑着看她，“真想知道？一般来说秘密都要付出代价，你能给我什么？”
她毫不犹豫：“你要什么我给什么，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你妹妹肯定乐意买单。”
他无奈摇头，“你们呀，为什么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我不愿回家的理由就是不愿回家，再有……”
“再有？”她竖起耳朵，感觉料要来了。
“再有能借此事让筠儿嫁个好人家也不错。”
“王姑娘嫁人可不是长久之策，你真准备看着你们家慢慢衰败下去？”
“万物盛衰皆有定数，从没有长盛不衰之人之物之事。王家出了我这么个浪荡的不肖子孙，被寄予厚望的之珑也别有际会，说明王家的运势大约到头了。”
她盯着他：“你信道？”
“严格来说我是儒生，不过确与道家的一些思想不谋而合。”
“那么如果有人倒在你面前，你也会觉得这是上天注定他的命到头了然后见死不救？”
“这要看情况。”
“看情况？”
“若是大批灾民从我面前经过，我大约会袖手旁观，因为这是天势，非一人之力扭转，他们的死活要看朝廷作为与否。少数灾民亦然，我的施舍治标不治本，救一时不能救一世。”
“一人救不了就去做官，集万人之力救之。有能力却不去做，不是顺应天势，是懦弱无为！”
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懦弱”，王之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生气肯定是有一些，但更多的是被激起不服输的念头。他道：“做官非我愿，做族长亦然。我的思想便是天势的一部分，你可以认为我的不作为导致王家衰亡，但‘懦弱’这个词我不愿担。”
吴玉闭上眼睛，良久，忽然笑，“我明白了。”
“王公子出身高贵，兼天资聪颖、仪表堂堂。别人怎么也想不通的问题、怎么也做不到的事情，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明白和完成。你的立足点太高了，所以你能站在天道的角度看问题，他人在你眼里就如蝼蚁，你祖父辛苦操持的家业在你看来不值一提，只是历史洪流里的一块突石，早晚会被磨平冲走。是这样吧王公子？”
他定定地看着她，不笑不怒亦不语。
“但是世上大部分还是蝼蚁，他们为了活下去或者更好地活下去，他们付出辛勤劳动，出卖尊严甚至其他。”久违的前世记忆浮现脑海，她咬了咬牙，压下汹涌而出的情感，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我喜欢‘人定胜天’这个词。不想做任人摆布的人偶，那就拼命挣脱丝线。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力气不够就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一个人不行就千方百计利用他人。最大的骄傲是自己有能力，不像那些有心无力的人只能听天由命。”紧了紧拳头，“我之前确实说错了，你没错，也不懦弱，在世人眼中你的品性要比我好上一万倍，我也这样认为。但我不喜欢被人俯视的感觉，所以王之临，我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