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第187章(1/2)

清晨微凉的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湿气,昨夜下了一场小雨,光洁的大理石小径上多出了不少泥脚印。

一个十岁左右的白衣少年站在一株枯败的昙花前面,目光专注,白净俊秀的小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好像在观赏什么可爱的东西。

这时一个六七岁的玄衣少年急匆匆地跑上来,玄衣少年明眸皓齿,小脸因为奔跑红彤彤的。

“和苹果一样,真可爱。”白衣少年一边笑,一边捏捏他的脸颊。

玄衣少年气急败坏地拍掉他的手,“你个骗子又骗我,哪有什么花精,我把花园翻了一遍,老头子现在要打断我的腿!”

白衣少年笑容晏晏,“别生气了,等我抓到一定送给你。”

“才不相信骗子的话,你骗了我整整两百七十八次!”

“你看谁来了。”

“再信你我就是猪!”

“澜,又欺负弟弟了?”

“怎么会,我疼他都来不及。”

“谁要你疼……不对,谁是你弟弟!”

太阳不知何时出来了,来者背光而立,修长的身影映在两个少年之间,唇角微微勾起,两鬓垂下的白发和其他地方的黑发被风搅动,嬉戏纠缠。

忽然,他怀里伸出一只稚嫩的小手,抓住一簇白发,“咯咯”地笑起来。

两个少年都愣住,因为在他们心中这个男人和抱孩子的形象一点不搭,但好奇心让他们都走上去。

那是一个小小的女婴,眼睛还没睁开,小脸又红又皱。

“好丑!”玄衣少年毫不客气道。

白衣少年笑笑说:“不可以这样说女孩子,小心以后被她讨厌。”

“我才不稀罕。”不屑地哼哼。

“澜,后天是你的十岁生辰,我有事不能赶回来,提前给你看看生日礼物。”

白衣少年笑:“这孩子就是我的生日礼物?”

男子笑:“满意吗?”

白衣少年笑:“不满意。”

男子笑:“第一次送礼物,我想了很久,决定给你一个世上独一无二的,为此准备了整整一年。”说完,转身离开。

白衣少年:“不给我吗?”

男子回头,“现在还不行,等你未来再见到她时,她才是真正为你而生的,举世无双。”

举世无双、举世无双……

熙攘的声音传至耳畔,床上的男子悠悠转醒,恍惚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吴玉吃完早饭才看见吴逸言慢腾腾地从楼梯走下来,高声招呼:“快点!早饭要凉了!”

“对不起小姐,我没来得及给小姐准备早饭。”他一脸自责。

“难得出来一次就好好享受吧,我也不能老吃你做的东西,把嘴养刁了以后吃不进其他东西怎么办?”

他沉默了。

桌上其他人都诧异地看着他,依照对他的了解,他这时候应该说“我愿意一辈子为小姐做菜”才对。

吴玉也十分惊奇,问:“是不是没睡好?做恶梦了?”

他点头,又摇头,似乎非常难以启齿。

“说吧说吧。”她要好奇死了。

“我好像……梦到一个,为我生的孩子……”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天哪,你有孩子了。”

“不奇怪,二十多了吧。”

……

他忐忑不安地看向吴玉,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吴玉从惊讶中回神,扣着桌面沉思了一会儿,道:“这种情况我当初就想过,谁都有家人,尤其是一家之主,担子最重,逸言,你得快点找到家人。”

于是所有人热烈地讨论开来。

黄睿说可以把他的画像交给官府,邱家兄弟说他们有认识的江湖朋友,连薛尧都表示有空研究研究恢复记忆的毒。

吴逸言感觉喉咙被堵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悲伤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他不想离开,可是没有理由,而且心里直觉,那个孩子似乎对他非常重要。

这时,翠花脆生生地□□来一句,“不是做梦吗?”

所有人当即消停了。

吴玉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要不是有孩子,就是想生孩子了。”

他立刻从悲伤的情绪中抽□□,连连摇头“只是普通的梦,之前也做过各种各样的梦,也梦到过七老八十的事情。”

“对了小姐,今天就回去吗?”

“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刘国庆坐立不安,时不时走到门口张望一下,看见黄斗篷走来的时候,陡然松了口气,快步迎上去。“朱雀大人,来、来了?”

吴玉笑道:“难得老刘主动找我,说什么也得走一趟,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要跟我说?”

刘玉郎来找刘国庆,正好看见老爹又和那个藏头露尾的斗篷人走进书房,心里好奇得跟爪子在挠一样,蹑手蹑脚地绕到窗后面偷听。

“你说只是幌子?”

“没错,我、我们对市场变化比较敏感,盐价在最近一个月降了一成,互相打听,发现市场上流入不少私盐。”

“有证据吗?”

“这个……小人在告知大人前,不敢轻举妄动。”

“老刘你真可爱,邀功的话不应该把证据放到我面前,动动嘴皮子算什么?好吧,你想要什么?”

“小人想开了,犯下滔天大罪不敢奢求活命,只求大人绕过小儿玉郎一命,愿意将家产悉数奉上。”

刘玉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死老爹抽什么风!什么叫不要家产只要留他一命?疯了吗!

屋内。

吴玉仔细端详刘国庆。比起初次见面,整个人瘦下一大圈,白发愈多,皱纹愈明显,眼睛蒙上一层阴翳,像被虫子啃得七零八落的烂地瓜,表面灰败,内里空洞。

谋反是灭九族的重罪,从暴露那一刻起,刘国庆就没想过自己能善终,自己不过是朱雀手中的玩物,等利用价值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死亡。

吴玉沉默许久,刘国庆是有名的大财主,但短短数月,家产已经被她挪走半数不止,用来支撑一个郡的运作。

最后要拿刘国庆怎么办?她没有深想过这个问题,她一直考虑的是如何保持他对她的忌惮恐惧心,以获得更多好处。放过他显然不可能,但杀了他,杀了他全家?

齐王谋反那夜,死在她箭下的人几十上百,那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根本没有考虑犹豫的时间,然后吴家叛国逃离,谋士身份暴露,太多的事情挤压着发酵着,脑中像是烟火一簇接着一簇乱绽,阻断了所有情感和思考,回过神的时候已经逃到了陶源郡。

喝下薛尧失忆药那时候,她是真的觉得死了也无所谓,并非绝望悲痛到活不下去,只是觉得活着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直到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她重新找到生活重心,也重新变得越来越怕死。

生死并非儿戏。

她越发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

刘国庆等到最后也没得到朱雀大人对他的判决。人离开后,小儿子突然从窗户跳进来,张口就道:“到底怎么回事啊老爹……”

刘国庆赶紧捂住他的嘴,伸长了脖子看尚在视野范围内的黄色背影,直到彻底消失,缓缓舒出一口气,颤抖地放下手,而后猛的握紧拳头,警告刘玉郎:“今天的事就当没看到,也不知道有这么个人知道吗!”

“凭什么?家产还有性命,什么乱七八糟的……”

“闭嘴!”

吴玉回到陶源郡之前,薛尧两次上门拜访都被拒之门外。

“真是铜墙铁壁。”薛尧半点不见恼怒,“这是要逼我铤而走险了。”想到那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侍从,他狠狠咽了口口水,在史扬屁股上捏了一把。

吴玉回去后,邱泽面无表情地告诉她薛尧来了两次,言外之意希望她重视薛尧这件事。

她满脑袋怎么利用私盐这件事抓住薛尧把柄,让他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卖命,听到邱泽的话沉重地点头,“放心,我已经有对付他的办法了。”

午后,邱家两兄弟在院子里比剑,吸引了数名无聊人士旁观。吴玉端着吴逸言做的小点心,坐在院子旁的石阶,看得津津有味。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吴玉介于内外行之间,异常专心致志地看身材。虽然两人都没打光膀,但被汗水沾湿的单薄衣裳紧贴身子,凭着起伏就能数清有多少块肌肉,sexy!

当然,这也只有她能看到,两人招式变化得非常快,外人看着眼花缭乱,只有她靠练箭培养出来的变态动态视力才能看清。

于是看热闹的人走光了,一个时辰过去,邱泽抓住空隙,打掉了邱廿手中的剑。扬起的嘴角在看到吴玉后迅速耷拉下来,“哥,我先去冲个身。”转身就走了。

邱廿捡起剑,也看了吴玉一眼,准备离开。

吴玉招呼:“急什么?来这么久了都没好好谈过话,过来坐坐呗!难不成急着去和你弟洗鸳鸯浴?”

他一个眼刀扔过来。

她笑呵呵地拍拍旁边的位置。

邱廿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到底什么事?”

吴玉眼前的光亮都被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而且仰着脖子很酸,“先坐吧,我确实想和你谈谈,比如你未来的打算,比如你们心情差的原因,比如你刚刚故意输……”

“唰”地一声,剑抵在她脖子上。

她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连忙高举双手,睁大眼睛表示她很纯良。

人坐下了,面前一下子光亮起来。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我十分看重你们,并且希望你们能长久为我做事,但是很显然,我们之间现在还存在隔阂,这对我们长久共事不利。”

他却不领情,“为什么只和我说?”

“因为我觉得跟你说通了,邱泽那里自然也通了。”眨巴眨巴眼睛,笑:“为了表示诚意,你可以先提问,能说的我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邱廿确实对她抱有很大怀疑,包括她难以理解的行事风格,以及锐利的眼光。

“你为什么说我……故意,输?”他观察过她的行为,不是习武之人,没道理朝夕相处,剑术高强的阿泽都没看出的事情被她看出来。

她撑着下巴,目视前方,“我确实不擅长剑术,非要说的话,也就是能看出你们都很厉害的程度。但是我擅长察言观色,好几次看见你脸色有异,同时动作慢上半拍,让邱泽有机可乘,不过他只抓最后一次,起码错过了……三次!”

“是五次。”邱廿冷冷地看着她,“你能看见?”

“忘了说,我也是有一技在身的人。”她做了个夸张的拉弓姿势,“biu!就是干这个的,要是我们相隔百米以上,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

他嗤之以鼻,不过算是认同了她视力好的原因,接着问:“你的真实身份。”

她无奈耸肩,“真是听不进人家的话,话说你们也太故步自封了,我一直以为皇家谋士够臭名昭著的。”

他皱眉,“坏人?”

“这个结论太粗暴了。”她不满,“……算了,其实也没差。皇家谋士你不懂,我就简单说明一下我的身世。我叫吴玉,原本是翰林院编修的二女儿,住在王都。”

“千金小姐?”他不可思议。千金小姐不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是眼前这个人的样子。

“再给你来点震撼的,我上有一兄一姐,下有一弟一妹,而我姐姐被誉为大秦双姝之一,百美图十一位……百美图知道吗?”

他缓缓摇头。但他能明白她所要表达的意思,总之就是一个大美人,这一点从她的长相不难推断。

连百美图都不知道,山里出来的野人吗!

她一拍大腿,“皇上知道吗?”

“废话!”一国之君谁不知道。

“我姐夫。”

这一刻,邱廿非常深刻地明白了她的身份。原来是这么高贵的人,看她的目光不由变得敬畏。

“……后来齐王谋反,我爹别国细作身份暴露,一家人都逃了,我姐也被打入冷宫,我侄儿放到皇后身边,我被外放到这里。”

“……”如此峰回路转,□□迭起,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看来你终于懂了,没错,不管外面传得怎么难听,我就是为皇上做事的人。”她昂起下巴,“我可不是一般人。还有什么要问的?”

他的大脑还处于混乱中,“没……”

“好,那就轮到我了。你们从雅司县回来就臭着个脸,”虽然平时也没香过,“碰到什么事了?隐私问题可以不说,跳下一条。”

他脸色一下变得不好。

从小过着漂泊生活的他们,唯一的牵挂就是家中老父,那天回到雅司县,他们偷偷回家,却被六十高龄的老父提着锤子赶出来。

“我没你们这样的儿子,你们是禽兽……不、比禽兽还不如!给我滚!别再回来污我的眼睛……”

他握紧拳头,不让自己的情绪宣泄,硬邦邦道:“不想说,下一个。”

她颔首,“那我问问你们未来的打算吧。”

“什么意思。”

“就是你和你弟弟呀,你们打算一直保持这种关系吗?呃我没有轻视你们的意思……”她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物色逃跑路线,谈这种敏感话题,什么时候被他一剑咔擦了都不奇怪。

“一般来说,确实成亲生子比较好吧……我跟你好好说话,你别突然动手。因为我觉得你们除了……其他方面都很耿直,正常不会演变成……嗯,”投注在她脸上的眼刀越来越锋利,她硬着头皮往旁边挪了挪,坚持把话讲完,“把视野放宽一些,多接触一些人和事,你们的人生或许能过得更精彩。”

说完紧紧盯着他手中的剑。

他身上发出浓烈的杀气,压得几乎喘过气。就在她忍受不住准备逃跑的时候,压力突然消散。

他目视前方,“没有用,我们命运相连,永远离不开彼此。”

吴玉敏感地听出他话语中的松动和犹豫,但这么隐私的事情果然不会轻易告诉别人,没把人惹急提剑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想通了可以来找我哦,反正我现在挺闲的。”

越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这句话不是简单地说说而已,他和阿泽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就是拜一个好看的女人所赐。

外面传言他们犯了戒律被赶出寺院,那是真的。十五岁那年,寺里来了一个一家三口香客,奇怪的是那对夫妇对只有十二岁的女儿马首是瞻,小女儿刁蛮任性,却生得花容月貌,那也是他们情窦初开的一年。

“我要吃山里的红樱桃。”

“我看到了,潭里面有白毛怪物,你们把它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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