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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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帝后合婚乃大喜,论理是该越隆重越好的,皇帝的意思也是如此。且刚平定诸藩王之乱,可不得有所表示,以定民心。

纪雨宁秉性不甚喜欢热闹,可她很清楚皇帝脾气,若潦草敷衍过去,必不会善罢甘休——且楚珩原就耿耿于怀失去的那六年,虽是二婚,务必要比头婚还风光,这才合他的心意。

纪雨宁自是体谅他的,但皇帝这回却打错主意,宫里就这么点人,想热闹也得热闹得起来,且皇帝刚才削了一波宗室,这会子又乘兴请他们来喝喜酒,不知道,还以为皇帝存心给他们难堪呢。

要说楚珩实在是个“慈悲为怀”,哪怕兄弟们不尊先帝遗命,犯上作乱,他也依旧宽以待之,只将几个罪魁圈禁了事,并未祸延家人。非但如此,他还额外开恩,颁下一道诏书,规定从此封地王爵,不但嫡长子可继承,凡同脉所出之血亲,皆有权获得一块应属于他的封地,因此罪犯的家属不但不怨恨,反而感恩备至。

纪雨宁原本不解皇帝为何如何宽纵,直到听楚珏讲解了一番,方才明白其中关窍,所谓“推恩”推的可不是恩,封地就那么点大,人越多,所分的可是越来越少的。如此一来,皇帝不费一兵一卒就消解了诸藩王的势力,还笼络了民心——往后诸侯王忙于内耗,要对付他们自然也就更容易了。

因了这道“喜出望外”的恩旨,子弟们自然得前来道贺。

难怪皇帝有恃无恐。

纪雨宁却笑道:“我若是他们,必不肯来。”

毕竟不是人人都看得懂里头关窍,这天上掉馅饼的事,谁知道是喜是忧,万一皇帝想将他们一网打尽可怎么好?他们若是称病,纪雨宁也不好强邀他们过来。

然而皇帝打定主意要办个普天最盛的婚礼,既然宗室子弟还不够,他干脆又传下一道口谕,请京中百姓都来宫里作客,若晚了没赶上的,也能分得一盅美酒——宫中的酒自然都是上乘佳品。

消息一出,京中顿时鼎沸。起先还有人疑疑惑惑,觉得流言是诓人的,皇帝怎能大方至此,这得把整个酒窖都搬空了吧?然而总有第一个吃螃蟹的,等那人喝得醉醺醺的出来,满面红光,众人方知消息不错,于是一窝蜂地涌去,唯恐慢了就轮不到了。

纪家夫妇自然也得了请帖,因忙着置衣略晚了些,哪知一来就见到这副喧腾景象,跟下饺子似的,差点堵在门口进不去!

好在小黄门认出他俩,急忙放行。穆氏一面整理崭新裙摆,一面噜噜苏苏道:“皇后娘娘也太好性了,让这些卤人也来沾光,他们哪配?”

觉得自己身为皇后亲眷的威严受到践踏,说好的特权呢?

纪凌峰并未听到她的埋怨,而是忙于计算那些水酒的价钱,乖乖,这得上万银子吧?

阮眉搀扶着自家婆婆的胳膊,也正姗姗从角门过来,心下万般无奈,她本不欲来叨扰的,谁知李老太太不知着了什么魔,听说这回的宫宴许白身进去,她便非得瞧瞧——浑忘了两条老腿已僵硬得不能动了。

要说李老太太本就是一副风烛残年之相,儿子死后更是形容槁木,看去已是万念俱灰,若非阮眉还肯照顾她,这把老骨头早早该驾鹤西去。然而自从李家的坟茔失了火,李老太太却奇迹般清醒过来,疑心这是老天爷对李家的惩罚,让她连亲儿子的尸骨都保留不住,她更担心孙子遭殃——阮眉忙于生意,本就非时常有空,因此李老太太说什么也得从床上下来,耗尽这口气将李悦养大,否则,死了也没脸见列祖列宗。

到底年纪上来,老人家的记性已不太好,相熟的亲戚都不大认得,更别提其他。直至皇后大婚的喜讯传来,她才模糊想起,自己仿佛曾有位儿媳妇,后来和离了改嫁去宫中的。

这回过来到底是祝福还是赌气,只怕李老太太自己都分不清楚。

然而纪雨宁对她的态度却一如往昔,并没有格外亲热,当然亦不存在怨恨。她看着眼前这张苍老如橘子皮的面孔,忽然就只剩下怜悯——原来谁都敌不过时间。

李老太太被她盯得很不自在,却还是抖抖索索递过去一方红布,上头绣着一对交颈鸳鸯。

她现在已做不得针线活,礼物当然是阮眉准备的,不过由她这位李家当家人的身份送出,其意味就有些微妙了。

纪雨宁只是含笑让玉珠儿收下,继而恭恭敬敬递过去一盅佳酿,“老太太,您高寿?”

李老太太脸上的肌肉颤动起来,忽然间她明白过来,自己,或者说李家对纪雨宁来说已不过是陌路人,她不会报复,因为心里早就忘光了。

李老太太勉强撑住发抖的手腕,将那杯酒一饮而尽,继而由阮眉搀扶着默默回去——对双方而言,或许这都是最好的结局。

纪雨宁满宫里转了一圈,重点敬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寿星——她自己也不是很有酒量——方才回承乾宫与皇帝汇合。

承乾宫已更名为凤仪宫,加以整修,四壁都用花椒和泥,散发出温暖的香气,正合椒房之意。

楚珩亦穿着件深红喜服,领口微敞,白皙有力的手腕从袖子里伸出来。他方才去看了兄嫂,这会子便说起,“朕想给你哥哥封个一等侯的爵位。”

纪雨宁蹙眉,“定是哥哥醉中说些胡话,陛下别理会他就是。”

楚珩摆手,“不是他的意思,是朕自个儿想的。”

历代帝王即位,虽不一定得加封皇后娘家,但楚珩总觉得自己得有所表示,不如此,怎能彰显妻子的特殊?

纪雨宁看他已微露醉态,忍不住上手抚了两把,果然脸上滚热,她只得哄小孩儿一般万分无奈地道:“您对我已经很好啦,用不着多做什么,我扶您进去歇着。”

楚珩趁势将两条胳膊都挂到她颈子上,娇娇儿也喜欢做这个动作,父子俩果然一脉相承——好在今日娇娇儿早就被乳娘哄着睡下了,否则这样热闹的气氛,更加磨人。

纪雨宁却支撑不住他那样庞大的重量,只能半拖半抱,好容易搬回寝殿床上。看他睡得那样酣甜,纪雨宁实在不忍心称他为死猪,然而也想不到更好的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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