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我是神经病(1/2)
冯小满看着微博乐呵了一阵儿,又带着小安琪练习了一会儿基本功。这个小丫头身材比例很不错,薛教练有意识想带着她试试看。即使将来不当专业运动员,练习艺术体操将体形跟气质锻炼出来也不错。
两人压腿玩儿,小安琪一直看着冯小满笑。她将这些都当成有趣的游戏,冯小满也希望这样。她不想艺术体操变成负担。虽然所有的成功者都会经历痛苦的磨炼,但她希望如果将来小安琪选择这条道路的话,也是因为内心真正的喜悦与爱。
玛丽抱着玩累的小安琪去睡觉了。林医生过来找冯小满聊天,问小夜会怎么办。电影当中,安琪生病了要住院。小夜工作的小超市的老板娘说她勾引自己的丈夫,将她赶了出去,没钱的小夜出来借钱想送安琪去医院。结果对方想趁火打劫,侮辱她。
“捅死他。”年轻的女子有着一张木然而平静的脸,她的双手抱着膝盖,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句话。
林医生没有劝她,只点点头:“好,捅死他。”
她出门去,将冯小满的意见告诉了冯峰。正蹲在炉子边上等着炉灰将红薯给煨熟了的导演大手一挥:“好,捅死他。哎哟,这红薯什么时候好啊。”
轻飘飘的一句话,一条命比不上一个烤熟了的红薯重要。
冯小满站在窗户边上听着走廊上林医生跟冯峰的对话,一时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是的,一部戏的导演可以轻而易举决定一个角色的死活去留。那么人生呢,是不是同样是场戏,一样的去留。
她微微阖上了眼睛,将自己的脊背靠在老式的衣柜上,那尖锐的直角硌得她生疼。心满意足吃到了红薯的冯峰干劲十足地又投入到工作当中,他一点儿也不含糊地继续将镜头对准了冯小满。她住的这间房同时也是她在影片中的住处,狭小憋仄,永远都像是不会有晴天到来一样。年轻的女子在这样的幽暗中,像是会发光一样。
冯峰要求冯小满始终保持在小夜的状态之中:“她就是你,你为什么要走出来?你应该去经历一遍你已经没有机会去经历的人生。”
直到冯峰累了,打着呵欠收工回去睡觉,冯美丽才忧心忡忡地进女儿房间跟她一起入睡。
在《空夜》中,冯美丽是虚构的人物,是小夜臆想中的保护神。只有她会无条件地支持小夜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她会照顾她,保护她。小夜笨拙地学习着她,希冀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去照顾小安琪。
冯美丽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后背,帮着她沉沉入睡。她不求其他,只想女儿能在梦中酣睡,不要再做任何噩梦。
刚刚进入少女时代的小夜在去上舞蹈课的路上被人强暴了。她站出来指认罪犯,却让她自己成为了小城里所有人议论的对象。原本身份体面的父母也因此被人指指点点的对象。父亲的下属在工作中出现了失误遭到批评的时候,私下里嘟囔,养出了这样的女儿,也好意思耀武扬威。
因为小夜的指控被抓的辅导班老师,最终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了。他说小夜是因为成绩太差了,所以才怀恨在心,故意污蔑他。
母亲坚持要继续上告,一定得把这个王八蛋送去坐牢。父亲嫌弃她将事情闹得越来越大,让他根本没办法在本城抬头做人。夫妻俩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而后离婚。母亲带走了小夜,逼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当时的情况,借此来寻找凶手。
小夜非常痛苦,她在母亲的逼迫下几乎精神失常。她不愿意再去上舞蹈课,但是年轻时因为意外受伤不得不离开舞台的母亲却强迫她继续上课。为了支付昂贵的学费,母亲甚至选择去卖血。
寻找新证据的过程并不顺利,为了追凶已经辞掉稳定工作的母亲看着女儿的眼神也越来越愤怒。她不允许小夜哭,不允许她有一丁点儿不高兴的迹象。她要求小夜必须每天都乐观积极地面对生活,因为从打击中变得坚强是人这一生的任务。
小夜越来越沉默,所以母亲越来越气愤。她痛恨自己的牺牲换来的就是这样一个孱弱无能的孩子。
“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女儿?!”
冯小满后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到了电影中父亲跟母亲的形象:“他们代表少女性侵案件中两种人的态度。父亲认为这是丑闻,需要尽快掩饰过去,所以他痛恨小夜的存在,因为她,他蒙羞了。母亲的态度是想要抓住罪犯,她需要一个完美受害者女儿,要够聪明够机灵抓住罪犯的把柄。当她发现这一切已经不可能时,她又要求女儿彻底摆脱这件事的影响,必须活得光鲜亮丽才行。其实他们本质上没有区别,都是认为受害者是没有权利哭泣软弱的。”
冯峰则将小夜的离家出走视为对“正确社会”的一种反抗。因为所谓的社会正能量并不给人表现软弱的机会。这个社会将软弱视为一种罪过,活该被欺负的罪过。可是人受伤了会疼才是生物的本能,假装不疼没感觉才能够得到赞美。生活中还有那么多美好,受害者怎么可以为自己的一点点伤痛而哭泣,影响了他人欣赏美好的心情呢。
冯小满在拍这部电影时哭的次数比她上下两辈子加起来都多。短短一个月的拍摄期,她几乎每个夜晚都是在哭泣中入睡的。她认为小夜离开母亲的最直观的原因是希望能有一个地方痛痛快快地哭,可以舔舐自己的伤口时不被嘲笑咒骂。
“她的母亲成长于一个宣传铁娘子的时代。在那个时代里头,所有的女性特质都是被唾弃的。女儿当自强的概念被扭曲化了,所有不够积极正面的情绪都被认为是错误的,应该鄙弃的。母亲需要一个符合她要求的女儿,小夜不是,所以小夜只能被舍弃。”
冯小满跟许多讨论过这个故事。许多的设定当中,小夜的母亲代表的所谓的正能量社会,既然最终凶手也不能被惩罚,所以小夜应该选择遗忘并且放下。生活必须往前看,懦夫才会频频回首哭泣。放下了,世界就清新而美好,不该再为这种事情浪费情绪。否则就是自己不放过自己。
“受害者没有权利哭泣,这就是丛林法则思维的要求。这也是不少所谓的强者成功者的生活经验。小夜不需要这些经验,她是一个活生生的自然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被成功学社会所抛弃的小夜,在遭受了男人趁火打劫的侮辱时,选择将水果刀插入了对方的心口。其实她第一刀扎进去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死了,但是她依然连续捅了三十几刀。最后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他的身体简直被捅成了筛子。
拍摄那场杀人戏份的时候,冯小满充血的眼睛让跟她对戏的男演员都毛骨悚然。这场戏其实有部分是无实物表演,因为在影片当中,小夜要透过小超市老板这张苍老疲惫的脸看到当年强暴她的那位补习班老师,那些对她指指点点的脸,包括她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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