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九(1/2)

疗伤之处,在弓箭组的修缮之所。

他见张弓长只是不说话,便道,我的弓箭之术并未得过名家传授,论理是比不上你——方才只是侥幸,因你并未想到弧箭这一层。若再来一次,想必我是必败无疑。

再来一次?张弓长冷笑。阁下倒高明得紧,穿了我的臑会穴,还要我再来一次,嘿嘿,不过尊教主说了,成王败寇——我们只看结果,不择手段。他先讲出那些话来,也便是叫我无话可说罢!

那倒……

他与你离开那一会儿,究竟说了些什么?张弓长双目血红,神态可怕。我便不信他几句话,就能令你胜了我——就算你会弧箭之术也一样!他究竟说了什么?

许山已坐在一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仍平静地道。

什么……

张弓长想说什么意思,却见许山已抽出一直未用的箭来,他一时怔住了。

那箭的箭尖竟已被削过几分,尖上的倒钩早已不见,不那般锋利。张弓长下意识地去摸创口。创口已然包扎,疼痛较之前减轻许多。

你以为你的臑会穴被刺穿,那不过是一时剧痛之下的错觉。许山道。教主叫走我一会儿,做的便是这件事,只因他知道如果真的令你永远不能使箭,你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他的。

张弓长怔了半晌,心中不知是振奋,还是意外,却竟也雀跃起来,好一会儿才勉强道,便算他——便算他如此,我也什么都不会告诉他的!

可是你们有约在先。许山道。如果你不守约定,恐怕难办得很。

张弓长却还是怔着,只因他实在没有能转回神来。这个青龙教主,究竟是仁慈还是可怕?

其实他有很多办法可以令你输——他可以让我在你的兵器上做手脚——他也可以在今天的对局中暗中帮我。但你也知道他没那么做。这只不过是因为他想你能服气。你若选择什么都不回答他,那也由得你,只是……

你不必再游说我!张弓长烦躁地道。用弧箭胜我,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光彩!

你胜的那一局也不光彩。许山还以颜色。

门外传来拓跋孤的冷笑声。你们两个人居然只有一个受了伤——倒叫本座没想到。他跨步进门,许山忙站起来。参见教主。他垂道。

你先下去。拓跋孤道。

许山应了便去。苏折羽和夏铮却已跟进门来。

嘿。想三个人拷问一个吗……?张弓长显然有几分底气不足。

你怎么都要说的。拓跋孤道。而且本座不会问你没有意义的问题,现在只问你——朱雀山庄在哪里?

果然是这个——我最头疼的问题。张弓长道。不过拓跋教主,我也不妨老实告诉你,就算你再仁慈一百倍。就算你的弓箭手再赢我一百次,这个问题我还是不能回答你。

苏折羽脸上已变了颜色。但你明明答应……

昨天教主说,若我输到第三局,就取我的性命。现在我胜了一局,平了一局。前面两个问题是逃过了——第三局,便请直接取我的性命,张某决计不皱一下眉头。要我说出那个问题的答案,却是万万不能。

夏铮也变色道,你当真宁愿死也不肯说出朱雀山庄的所在?

不能说。

拓跋孤只觉苏折羽的手紧紧一捏,知她伤心已极,伸左手轻拍了拍她肩膀,道,这样罢。折羽,你先出去,我来问他。

你要在这里……

你不听我话?

苏折羽咬住了嘴唇,未敢再违抗他,点点头。向外退走。

拓跋孤拉了张椅子坐下。张弓长很凛然地看着他。

现在我们已知道俞瑞和苏扶风都去了朱雀山庄。拓跋孤道。若昨日你没有说漏嘴,本来这个消息我们也是不知道的。

张弓长只哼了一声道,我一时失察——哼,反正你的目的只是想知道朱雀山庄在哪里。何必多找借口。

你以为我们找苏扶风是个幌子?拓跋孤冷笑。看来你在朱雀山庄的日子也不算太好过——当初各大门派围攻青龙谷,苏扶风曾假扮过折羽行刺夏廷。这件事你竟不知道?

我那时不在左近,那件事详情不甚清楚。但你说——苏扶风假扮过她?

夏家庄庄主夏铮在此,你不妨问问他。

张弓长看了夏铮一眼,却并不说话。

所以你并不知道折羽并不是易了容。她本来就与苏扶风长得一样——她要找苏扶风只不过因为苏扶风是她亲妹妹。

什……什么?张弓长大出了意料之外,一时怔住。你们……你们难道……

所以事实与你想的相反,我们是为了找苏扶风而不得不问你朱雀山庄的所在,而非为了找朱雀山庄而祭出苏扶风——本来或许不必逼你,但现在你却必须要说!

我……张弓长竟是语塞。我不能说。他仍是喃喃道。莫说你是青龙教主,就算不是,我也不能告诉你!

你怕那个朱雀神君不是本座的对手?

你激我也没有用。若你一定要我说,便还是杀了我吧!

你若那么想死,等你说出来了本座一定成全你——反正你也要死了,朱雀山庄的种种都与你无关,你又怕什么?

你……你莫要逼我,我进朱雀山庄时曾过毒誓,所以你若不想换问题,最好还是快快杀了我罢!

拓跋孤与他周旋数久,已有不耐,抑住怒气只道,那么你的意思是——只有这个问题你不能回答,若我问别的——

与朱雀山庄所在有关的一切,我都不回答,其他的可以考虑。张弓长道。

拓跋孤心念一转。但你这般做法,已算违反了赌约——至少要添点利息给本座。

你想怎么添?

我要你回答本座接下来所提的所有问题——而且,因为你没有胜到两局,我恐怕也不能轻易放你走。

我早料到了。张弓长轻蔑道。好,你尽管问,问到老子不想答的,老子就不答!

拓跋孤朝夏铮看了一眼。夏铮似在微微笑。一个问题换成无数个问题,这生意还算划得来——只是,朱雀山庄的所在不明,仍然是件叫人头痛的事情。

那么——第一个问题,朱雀山庄之中。与你最要好的人。叫什么名字?

张弓长不无意外地一怔,似乎想了一想,方道,卓燕。

卓燕在朱雀山庄之中。是什么样的角色?

张弓长似乎犹豫了一下,这个问题……

说!拓跋孤只是低沉而短促地说了一个字。张弓长略一沉默,道。朱雀七使之一。

你也是朱雀七使之一?

是。

那好。拓跋孤拂袖站起。青龙教也不能薄待了朱雀山庄的使者。劳驾你随夏庄主先去小憩,待酒席齐备,再请你入座相谈!

张弓长如何不知道这所谓酒席实则凶险。但夏家庄庄主在侧,他除了苦笑,又能怎样。

他的酒量并不差,坐在那明亮的小屋之中闭目养神时,他脑中已转过了一切可能。他会问些什么?不外乎朱雀山庄的细节。知晓我是朱雀使者之后,他只怕更不会留我活路。或许本就会在酒中下毒?若我不喝,便更给了他动手的理由……

然而,那个女人真的是苏扶风的姐姐?若不是看见她光滑的手腕,那日他也不敢肯定她便不是苏扶风。若是真的。那么——那么苏扶风既然有这么一个“姐夫”,又为何要委曲求全地让俞瑞这种人折磨?

无论怎么样,俞瑞这次都可算是引狼入室了。他又心道。若神君知晓,只怕姓俞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伤口微微抽痛,他咬一咬牙。侧向无恙的一边。伤势确认了并不重,只是此刻还无法去使用弓箭。他回想自昨日起生的种种,想到拓跋孤那一拉弦断的瞬间,想到苏折羽那厉声相问的瞬间。想到自己万念俱灰的那瞬间,想到许山拿出修圆了头的木箭的瞬间。若不是因为苏扶风去的的确是朱雀山庄。他本来没有理由不告诉他们,正如他从来都很同情那些寻找亲人的可怜人——可是一些细微的不同,现在,命运落在别人手上的可怜人却好像是他。

四哥,若是你,你会怎么做?你比我聪明得多,若是你的话,一定会有好办法的吧?

船自枯萎的芦苇丛中摇出,已不知换了几回方向。霍然临人的是巨大的泛着淡蓝光泽的冰柱,高得令人仰不起头,晶莹剔透,却寒意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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