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父亲的死亡(2/4)
外头的警察又在催促,好像浓茶泡好了立刻就能喝一样。
她厌烦极了,为什么人家的父母都在照顾自己的孩子。她还要反过来伺候对她不闻不问的父亲。真不要脸,他居然好意思说高考那三天,他请假是为了陪她去考试。她真讨厌这个人啊,她真庆幸她长大了,可以离开这个让她恶心的地方了。
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坐在了餐桌旁。公安局重新分配的这套房子,只有主卧室安装了空调。客厅里头闷热得很,警察打开了电风吊扇,那呼呼旋转出的风也是热的。
女孩瞥到了她随手放在餐桌上的相册,一阵心慌。她赶紧放下茶杯,想要拿走相册,然而还是迟了一步。父亲“呕”的一声,吐在了薄薄的相册上。
红黄相间的呕吐物溅到了她的胳膊,散发着酒气跟各种食物一起发酵的腥臭味,让她作呕的味道。她顾不上自己,赶紧拿起抹布擦。还好,里头的照片有封面遮挡着,没有遭到荼毒。
警察不满地教育晚辈:“小雪,你赶紧给你爸倒杯水漱口。打盆热水来,给你爸烫烫脸。”
女孩满心的愤怒,既然他这么会伺候人,为什么不自己把人拉去旅馆伺候。为什么要把一个醉鬼丢给她?
父亲伸手去拿茶杯,手一挥,茶杯倒了,滚烫的茶水泼上了她的手,一片通红。可是她不觉得痛,因为她还没来得及拿走的相片毁了,被热水泡糊了。
那个年代的照片用的都是胶卷冲洗。底片早就没了,照片毁了,就是彻底毁了。
父亲是故意的,她看到了父亲眼中那种毫不掩饰的恶意。他就是要毁掉关于母亲的一切,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获得的一切,都跟母亲没有任何关系。
电风扇呼呼吹着,母亲仰面躺在地上,不置信地瞪大了眼。她到底,都没有办法相信眼前的世界。
这令人作呕的恶心世界。
警察大惊小怪的,连连斥责她为什么这样不小心,居然烫到了手。好像是她自己将热水倒在手上的一样。真有趣,他们是不是永远都对凶手无能为力,所以条件反射地去指责受害人。如果不是受害人的错,那岂不是证明了他们的窝囊无能。
自来水龙头开了,夏天的自来水即使到了夜晚,也没有太多的凉意。她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手背,那上面已经开始冒出了水泡。不过没关系,烫伤了终究会好,没什么大不了。
客厅里头的父亲终于被转移到了卧室,只留下一桌子呕吐物缠缠绵绵拖延到地上。送他回来的警察不知道是没留心,还是觉得跟自己无关,直接忽略了它们的存在,叮嘱她照顾好父亲,就施施然地走了。
走了好,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喷着酒气,她恶心死了这样的味道。她无视了客厅里头的狼藉,关她什么事情,她也要走了,这儿从来不是她的家。
女孩端了盆水进房间,将自己烫伤的手放进去,那火辣辣的烫伤终于好受了一点。她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掐了一小片芦荟叶子,挤出了凝胶一样的汁水抹在红红的手背上。
芦荟是少阳拿来给她的,当初只是小小的一片,现在已经长出了肥厚的茎叶。
隔壁房间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她躺在床上无动于衷。夜色深了,窗外的知了也睡了。她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侧过头去,台灯下那张志愿草表给了她些许安慰。她不愤怒,她只难过。
就连母亲最后的照片,她都不能保存下一张。她拼命地在脑海中回想母亲的模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惊惶地从床上翻身下地,希冀可以找到关于母亲更多的印迹。
她在橱柜上拼命翻找,然而这个家中她的存在痕迹都薄弱的可怜,遑论从来没居住过的母亲。
她鼓足了勇气,走出了房间。她问过公安局后勤的人,他们家的东西都被父亲拿走了。她要知道,父亲究竟将母亲的东西丢哪儿去了。
父亲的房门没有上锁,她轻轻地推开了,只露了一线灯光出来。父亲躺在床上,枕头边全是呕吐物,他整个人像泡在了呕吐物当中一样。浓郁的腥臭和酒精味交织在一起,刺激着她的神经。
女孩转过头,看到了餐桌上的呕吐物,那恶心的气味已经招来了苍蝇,正在上面爬来爬去。
从客厅到卧室,全是臭气熏天的呕吐物。那么恶心,也许只有苍蝇才会当成宝贝吧。垃圾只配和苍蝇在一起。
夏天的夜晚静得吓人,客厅里头的风扇忘了关,还在呼呼不停地卷着热风。腥臭与酒精味道交织在一起,整间屋子成了垃圾场,只有垃圾与苍蝇。
红色的电话听筒悬挂在床头柜边,一根线细细地悬吊着,好像警察们嘴里头上吊的人。哈,好吓人,身子晃晃荡荡,细细的绳子就是不断,直接勒断了人的颈骨。
她看着电话机,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反应过来。
她走过去,放好了电话听筒,然后拨出了公安局的电话,带着哭腔:“有没有人在啊?怎么办,我爸爸不动了,他不喘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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