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齐晟小朋友的生活随笔(2/2)

张氏那里仍是没有动静,难道她还不知道江氏在宫里?不行,我要沉住气,只有等得她先来问,我才可以占得主动。

忍住,一定要忍住。

泰和十二年,八月初八

今儿皇祖母又把我唤去念叨了一番,劝我要与张氏夫妻和睦。可夫妻和睦也得张氏肯来寻我“和”啊!光说我一个有什么用?您老人家把张氏也叫过来劝上一劝啊!

郁闷!

说来也是奇怪,皇祖母怎会对张氏这般青睐有加?听闻张氏的姨祖母曾是成祖宠妃,皇祖母须得有多大心胸才能做到这般?实在敬佩。

也不知道张氏这女人现在心胸如何,她现在按兵不动可是因为还未封后?他日她为皇后,可能容得下一个江氏?万一她不肯,我又该把江氏送去哪里呢?不论怎么说,江氏落得这般境遇,毕竟是为我。

心烦!

另,老九这厮真是能忍。

泰和十二年,八月十一

皇祖母说失了的人心只能再拿真心去换,凉了的人心得放在自己胸口去焐……

真的是这般么?

泰和十二年,八月十八

她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好心好意带她去幽兰殿,就想着给她一个解释,不愿她把江氏这根刺埋进心底,可瞧瞧她和我说的那些都是什么话,瞧瞧她又和江氏说了些什么!不吃江氏的醋也就罢了,竟然还对她嘘寒问暖,怜惜关切!

她什么时候这么贤惠大度了?

这还是个女人吗?火大!

泰和十二年,八月十九

今天张氏封后,从今以后,终有人能与我站在一起,并肩看这天下。她脸上是难以自制的兴奋,脸颊红通通的,眼睛格外明亮,唯独在看向我的时候,会突然黯一下……

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此刻我没站在她的身旁,她许是会更高兴一些。

晚上就有点喝高了,和张氏说了许多的话,把那些很久远的、埋在心底不敢叫人知晓的事都翻出来说给她听,而她却依旧无动于衷,叫我去幽兰殿寻江氏。

心累!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泰和十二年,八月二十三

老九去寻张氏,张氏又把他单独留在了殿内……明知道他们两个不敢有什么私情,可是心里还是窝火。

我若直接派刺客弄死老九,太后那里会如何反应?纵是手握先帝遗诏又能把我怎样?无非就是来我这里寻死觅活罢了!

可惜皇祖母那里糊弄不过去,她老人家最不喜看到皇家手足相残。

罢了,还是忍忍吧!

泰和十二年,九月初二

近来张氏的侍女绿篱在大明宫附近布下了不少眼线,初时我还以为她是来监视我的,不想略一打听,竟然是监视后宫嫔妃。

张氏这是开窍了,知道要和后宫诸妃争宠了吗?

稀奇!

哭笑不得之余,心中竟还有些莫名的欢喜。

泰和十二年,九月二十一

张氏竟然开始给幽兰殿送滋补品,次次都是一大堆,就摆在殿门口,差点堵住了门……真想掰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泰和十二年,十月十七

江氏又急招了太医。

自入冬后她的身子越发不好,尤其遇到阴雨天气,断骨处更是痛痒难忍,已经几次昏死过去。

不论说些什么,她落得这般境地,总是和我脱不了关系。

另,老五那里还是时常买醉,昨日见了他本想训斥一番,无意间看到他鬓角上的几根白发,却忽觉心酸,犹记得他初来母后宫中时的情景,小小的个子,站在那里仰着头看我,乖巧地叫我三哥……

眨眼间,竟已是快二十年过去。

罢了,罢了。

泰和十二年,十一月初一

张放这只老狐狸,竟然在朝堂上替老九开脱!

张家这是打算要和老九跳到一条船上去了?

张氏呢?她又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那日老九送与她的那枚金三角到底是何寓意?

泰和十二年,腊月初八

我就不懂了,张氏怎的对腊八粥这般热爱?!喝了满满一大碗还不够,竟然又来了一大碗!

就真有那么好吃吗?我想尝尝……

泰和十二年,腊月十七

贺良辰从云西返回,说云西那边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东风……还远不到时候。

张氏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若是知晓我要对张家下手,会做何反应?可会信我不论张家如何,她都将会是我的皇后?

她不会信的。

一朝被蛇咬都要十年怕井绳,更何况她当初差点命丧宛江。

唉……

泰和十二年,腊月二十四

江氏病重,已经卧床不起,太医说她郁结于心,难有起色。

看一看江氏苍白如纸的面色,待再看到张氏那红扑扑的脸蛋子的时候,不由感叹还是她这般没心没肺吃了就睡的好,真是叫人省心。

若她不是张家人就更好了。

另,皇祖母今日拿话点我了,我料她应是早就知道江氏藏在宫中,只是给我面子,一直不肯说破而已。

泰和十二年,腊月三十

一年过去不过眨眼……

建业元年,元月十五

张氏这女人,竟然在晚宴上就把老五给打了!你便是要打他泄恨,也寻个时机、找个场合好不好?怎能在这个时候打他?

幸好没打他头脸,否则这事都不好收拾。

咦?好像有哪里不对……

老九一如既往地装模作样,越看越觉得他不顺眼,张氏刚才打的那个人怎么不是他?

晚宴真无聊!

身边的张氏还不消停,跟她身边的宫女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我一时没忍住,问了她一句,竟然说是喝高了,有点头晕。

哼哼,喝高了?糊弄谁呢?她喝高了可不是这个表现。

带着张氏去给皇祖母敬酒,皇祖母拉住了我低声交代,说女人都像猫,不能冷着,不能晾着,须得好好哄,她才肯和你亲近。转头看一眼张氏,却觉得她更像蠢狗多一些……

我一时忍不住想发笑,碍着场合才强行忍住了。

皇祖母又拉住张氏低声说了几句,也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顺毛驴?皇祖母竟然会说我这个?

张氏想知道皇祖母用了什么动物来形容她,眼巴巴地瞅着我,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像是盛下了满天的星辉。我心里突然有些发痒,莫名其妙地说了假话,只为着晚上能有借口去她那里。

她身边的那个绿篱听闻我要过去,立刻就哄张氏喝酒。

忽地想起上次张氏醉酒后的情形,吓得我忙把酒杯从她手里夺了过来,可转念一想,却又把酒杯塞给了她。其实,喝醉了酒也不是全无好处。

张氏许是也想到了在张家园子那次,有些羞恼,借口喝多了,先带着宫女回宫了。

我也想跟着她走,可惜皇祖母与太后都还在,我不好提前离开。

晚宴更无聊了。

唉,皇祖母怎么还不走?精神头也太好了些!

张氏不在身边,连个可以逗弄的人都没有,也不知张氏回宫之后会不会又偷偷喝酒,以酒意遮脸,做什么事都可以大胆一些。

我喜欢热情大胆的她……

经过此夜,我们的关系也许能和缓一些。我须得告诉她,不论张家如何,不论我对张家怎样,她都将一直是我的皇后,为我生儿育女,与我白头到老。

啊!皇祖母总算要回宫安寝啦!这晚宴终于可以散啦!

不行,先不能着急去张氏那里,这般兴冲冲赶过去,没得叫她笑话,还是先去御花园走一走,沉一沉气。

张氏没有喝酒,不过却也打扮好了在等我,言行很是大胆。

很好,很好……

若是幽兰殿那里不出事就更好了!

自进宫后,江氏身体就一直时好时坏,大多时间都在卧床休养,前几天本瞧着好了些,不想今日却不知为何又突然吐了血,昏死过去。太医说有两种法子,一是用温药调养,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二是下那虎狼之药,只要能熬过去,便也就大好了。

写意不敢擅自做主,只得遣人来寻我。

看着昏迷不醒的江氏,我一时竟也有些迟疑。依她的性子,该会是选择第二个法子吧。

唉,终究是我对不起她。

另,要不要找老五来见她一见?如若真的有个不好,也许这便是最后一面了……

建业元年,元月十七

江氏足足昏迷了两天才清醒过来,见我面后第一句话竟是说底下人不该去叫我,这般三番五次地折腾,纵是有再多的情分也会消磨干净,接下来只会叫人觉得厌烦。

不得不说,江氏猜人心思的确很准,起码比张氏那个蠢女人强了太多。

许是刚刚经历过生死,江氏心思大变,说她已经看破情爱,只愿与我做一谋士。待他日我功业大成,她便孤身远去,永不回转。

女人的话,大多不可信,张氏还说她自己是天上散仙下凡历练呢!

建业元年,元月二十一

朝堂之上,张放老匹夫又替老九解了围。如此看来,两家私底下免不得已有勾连。

先动老九,还是先动张家?这个问题须得好好思量一下才好。

建业元年,二月初八

江氏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张家老太太一向谨小慎微,便是与老九有所来往,也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若要动张家,还需迫得他们先自乱阵脚……

可张氏呢,张氏那里该如何对待?她本就不肯信我,我若是再欺瞒她,只怕是会离她更远。

建业元年,二月二十二

自元宵节那日之后,再不曾去过张氏那里,想去见她,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心中矛盾至极。

听闻她每日里都要领着那帮子嫔妃去太后与太皇太后那里请安,为何却不知来看一看我?

这女人也真真可恶!

建业元年,二月二十五

张氏怀了身孕!是真的怀了身孕!

得到宋太医禀报,我再顾不得许多,只想冲去兴圣宫中见她,可到见了面,却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若她知道自己又被我设计利用,会做何反应?

直到瞧着她用手托腰,我才明白过来,不论怎样,她腹中已有我的孩子,从今以后,我们再不是不相干的两个人。

我要做父亲了呢!真好。

就说张氏这蠢女人绝不会叫我痛快一会儿,不领我的好意也就罢了,正经话说了没两句,就又扯到了江氏身上,竟然还要我把江氏那“孩子”落到她的名下,好占据嫡长之位……

我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女人?真是眼瞎!

想吐血。

想掐死这女人,一了百了。

建业元年,二月二十六

张氏突然召了张家二姑娘进宫,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绿篱那丫头装傻充愣,不肯为我所用,既然这般,还须得在张氏身边放个人才好。

用谁呢?

建业元年,三月初二

绿篱这丫头还真是个人才!写意恐怕不是她的敌手。

建业元年,三月初五

兴冲冲去兴圣宫看张氏,却又吃了一肚子气回来。我也就是看在她是个孕妇的分上,不和她计较罢了,不管怎样她都怀着孩子呢,我忍!

傻玩意儿,准是还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有孕,还一心想糊弄我呢。

另,酸儿辣女这话到底准还是不准?也不知张氏怀的是男是女,若是男的也就罢了,若是女孩,长大了还要嫁人,也不知会寻个什么样的夫君……好想现在就把那小子揍一顿出气。

建业元年,三月十一

不知是哪个多嘴,竟然把江氏“有孕”的消息传到了皇祖母那里,她老人家盛怒之下使了强硬手段,直接派人带着落胎药去了江氏那里。内侍来报此事时我倒没有着急,直到写意送来消息说张氏那傻人竟然冲去了幽兰殿。

得亏我闪身快,不然撞到张氏身上怕是要出事。

只可惜这女人丝毫不领情,还叫我进殿去看江氏,真是气得我肺都疼!

她这么蠢,脾气又臭又硬,会不会把我的孩子都给生歪了?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建业元年,三月二十八

张氏终于知道了自己是真的有孕,她竟然不想要这个孩子,不想要我的孩子……她依旧是不肯信我。

皇祖母说凉了的心放进怀里就能焐热,可我焐了它这么久,为什么它还是那么冰凉?

心口难受,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写。

另,我瞳仁真的带点蓝色吗?对着镜子瞅看半天也没看出来啊。

建业元年,五月十五

击球赛后,贺秉则忽地寻我赐婚,说他要娶张家二姑娘,要明媒正娶,也不知道张家二姑娘都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想起二月里张氏曾召张家二姑娘进宫过,莫不是那时候有所交代?一问贺秉则,果然是二月里张家二姑娘才与他真正亲密起来,失身于他。

我竟看错了张氏,她才不是没心没肺,而是满心算计。

原来,她不是不懂我的心,只是一直对我装傻充愣。

郁闷,越喝越郁闷。

我带张氏去玲珑山上,她还是不肯告诉我实话,连真名都不肯说,只说了张氏的闺名给我。

好,从今以后,我便叫你芃芃。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

我给她讲“芃芃”二字的由来,讲我与张氏、江氏以及老五之间的过往……她很聪慧,什么都是一听就明白,只是存心气我。

我不生气,不生气,就是不生气。

念了一百遍还是不管用,想吐血,早晚有一天我会被她气死。

另,今儿许她的誓言逻辑上有点问题,细究起来不能成立,幸亏她没发现。

建业元年,五月十七

写意说皇后在给我选美,却把最漂亮的那几个留在了自己身边调教,只先给我送那些不大漂亮的。

这是个什么套路?难道她已生了妒忌之心?

如此看来,她对我许是还是有些喜欢……

建业元年,六月初三

本看在芃芃的面上,想给张家一个善终,不想张放这厮却不承情,可恶!

另,今儿我总算是发现了芃芃给我宫里送人的规律,想吐血。

建业元年,六月十九

贺秉则又来求我给他赐婚,说张家二姑娘的肚子等不得了。

恼火,真没出息!

建业元年,七月十二

芃芃的肚子越发大了,像个西瓜扣在肚子上,好玩。

建业元年,九月二十四

昨夜芃芃肚子突然发动,直折腾到今日午间,这才生下了一个女孩。

芃芃体力耗损过大,自生产后一直昏迷不醒,太医看过后说没有大碍,我这才放下些心来,转去看我们的女儿。

小娃娃真可爱,软软的,嫩嫩的,眉眼间有着芃芃的影子,口鼻处却是像我。这便就是血脉融合吧,我和芃芃的点点滴滴融在一起,长成了一个这般美丽的小人儿,真是神奇。

皇祖母抱了抱她,太后也抱了,偏偏不要我抱,有点不爽。

我偷偷拿手去戳小娃娃的脸蛋,被皇祖母发现了,又训了好几句。皇祖母挥手轰我,说:“别在这里添乱,守着你媳妇去!”

我老老实实地去了芃芃床边,握着她的手等着她醒来。

天黑时分她才醒来,面上却无半点为人母的喜色,甚至都不说看一眼女儿,一心只想着吃鸡汤面。为什么?她不喜这孩子,是因为不喜女儿,还是因为这孩子是我的,她从一开始就不想要?

心里难受。

另,我给女儿起名“葳”,只盼着有一日芃芃能懂得我的心。

建业元年,十月十一

芃芃这个笨女人,抱孩子还不如我抱得好,若不是她连孩子都给我生了,我真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小娃娃长得真是好,她们都说像我,废话,我是她爹呢!

本来好好的,黄氏几个却来讨人嫌,真是没眼力。

芃芃眼神飘乎乎的,老是在我和几个嫔妃之间打转,也不知道在寻思些什么,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琢磨好事。

另,黄氏胸没有芃芃大。

建业元年,十一月初二

皇祖母说要焐人心,可芃芃的心焐不热,只能谋。

建业元年,腊月二十五

今儿葳儿竟然笑出声了!真是好。

建业元年,腊月二十九

又是一年过去了……

建业二年,元月十五

芃芃带着宫女出去了一遭,回来和我说她又把老五打了……打就打了,偏偏还打了头脸,晚宴才刚刚过半,老五便一去不回,你叫我怎么向皇祖母那里交代?

头大如斗!

没办法,只能帮着他们遮掩!

张氏酒量不怎么样,喝酒倒是爽快。皇祖母瞧着说她颇有男子之风,不知怎的,我竟也有同感。她心思粗糙,言行无忌,喝酒爽快,又一向喜欢怜香惜玉,可不就是个“真丈夫”么?

突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本想着去她宫中歇下,不想却得到她那样一段话,她越说越是出格,我越听越觉心惊……她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男是女?她不停地骗我,一个谎言破了就再说一个,为转移我的注意力,不惜屡次提及张氏。她遮掩的到底是什么?

那答案昭然若揭,无比荒唐。

我不能细想,只想一想便觉疯狂!

两年多来,她藏得这样好,而我又蠢成了那般模样!

脑子里一时满是杀念,恨不得杀了她一了百了,可心中却有个声音在喊“杀不得”,她是我的皇后,是我孩子的母亲,她的血脉已与我融合在一起,便是她自己,也已经长进了我的生命里,如何还能再剔出来?

也许就是我猜错了,而她也只是笨,才说出那叫人误会的话。

心乱如麻,无从下笔。

建业二年,元月十六

我惜她怜她,珍她重她,为了她甚至自欺欺人,她却为了一个侍女的命与我用尽心机……愤怒之余,却又觉满腹苦楚。

江氏曾问过我到底喜欢张氏什么,我未能答上来。

为什么喜欢,又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便是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当初听江氏说时只觉牙酸,如今想来却是字字心酸。

罢了,罢了,掩卷而泣,自此封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