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1/5)

炮火连天的日子过得很慢,一天,一天,好不容易才度过了一个星期。小镇很是无奈。

每天只有到了深更半夜之后,才有片刻的安宁,但偶尔还有一阵枪声陡然响起来:那是双方的岗哨在相互试探火力。

天刚发白,士兵们就都聚集在大炮周围忙碌起来。

不一会,大炮便张开黑嘴,凶猛异样地咳嗽起来了。

士兵们赶紧又把新的炮弹装上去。

炮手把绳子一拉,大地就跟着一颤。

炮弹嘶嘶地飞到距小镇三俄里外的红军占领村庄里,轰隆一声炸开了,把许多泥块土渣儿溅到空中。

在一座古老的波兰修道院里设立了红军的炮队。

这个修道院正好在村中央的高岗上。

炮兵队政委扎莫斯京骤然从睡梦中跳了起来。

他刚刚枕着炮身睡了一觉。他紧了紧挂着沉甸甸的手枪的皮带,然后竖起耳朵倾听炮弹的飞行,等着它的炸落。

紧接着,院子里便响起来了他那嘹亮的喊声:“同志们,起来吧,明天我们再补睡。到时候了,起——来!”

炮兵们都睡在大炮四周。

一听召唤,全都敏捷地跳了起来。

只有西多尔丘克起得迟缓,他懒懒地抬起头。

“你们这些家伙,天还没亮,就叽里呱啦地乱叫一气——真是群讨厌的东西!”

扎莫斯京哈哈大笑着说:“哦!西多尔丘克,弟兄们真是太不友好了,竟然都不知道你还没有睡醒。”

炮兵西多尔丘克起来了,嘴里仍嘟嘟嚷嚷的,老大的不高兴。

几分钟后。

修道院里的大炮怒吼起来了,炮弹纷纷落在镇上。

白匪军在镇上糖厂那座高烟囱上搭了一个木板的隙望台,一个军官和一个电话员坐在上面。他们是顺着烟囱的铁梯爬上去的。

在这儿,他们指挥着炮兵射击。因为有一定高度,对全镇的动静都能一目了然。对围城的红军的动作,也能观察得清清楚楚。

今天红军尤其活跃。

他们可以通过蔡斯望远镜看到红军的举动。一列装甲火车缓缓地沿着铁路向波多尔斯克车站开来,不住地开炮。后边就是步兵的散兵线。

红军一连攻了好几次,白匪军凭借城郊的工事固守着。

猛烈的炮火从各个战壕里喷了出来,到处是枪林弹雨。当进攻到了最吃紧的时候,枪炮声连在一起,成了怒吼。

硝烟弹雨中,红军又撤了下去,战场上留下了许多尸体。

比起先前,今天对市镇的轰击更加猛烈、更加频繁,也更加坚决了。大炮不断地轰炸着,空气也震荡起来了。

从糖厂的烟囱上,能够清楚地看见,红军的战线正向前推进。

红军战士们个个奋勇当先、前赴后继。他们差不多占领了车站。

谢乔夫师团把全部后备队都调了上来,可仍没有堵住火车站上被打开的豁口。

那些英勇顽强视死如归的红军战士已冲进了车站周围的各条马路。

在一阵急促而猛烈的攻击之下,守卫车站的白匪兵终于放弃了最后的阵地——近郊的各个花园和果园,狼狈不堪地逃向市镇。

红军的先头部队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鼓作气,用刺刀扫除了白匪军的后卫,占领了各条街道。

辛辽沙全家人及近邻们一同躲在地窖里,但这个时候,他再也呆不下去了。他要到上面去。

他不顾母亲的反对,独自跑出了那个阴森的地窖。

装甲汽车“萨盖达奇内”号正轧轧地开过他家门口,一面退着,一面发疯地扫射着。彼德留拉的残兵败将慌张地跟在它的后面。

有一个匪兵闯进了辛辽沙家的院子。只见他惊慌地扔下钢盔、步枪和子弹袋,爬过篱笆,钻进了菜园。

辛辽沙决定到街上去看看。

这时,溃退的白匪兵们正沿着通往西南车站的大道逃窜。

装甲车掩护着他们。

那通往镇上的大道上没有一个人。

忽然,大道边出现了一个红军战士。只见他迅捷地卧倒,朝大路口那一头射击。

紧跟着,又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辛辽沙看到他们在弯着上身追击。

他们中间有一个脸色黝黑、眼睛发红的中国人。他上身只穿着一件贴身衬衫,胸前交束着机枪的子弹带,双手都握着手榴弹毫无惧色地勇猛向前。

最前面的那个红军战士看上去还很年轻,手里提着一挺轻机枪。

这是最先冲到镇上来的红军战士。

一阵狂喜支配了辛辽沙,满身的热血驱使着他飞一样跑到大路上,拼命高呼:“万岁!红军们,万岁!”

他的突然出现,让红军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冲锋的中国人几乎把他撞倒。中国人正打算全力扑向他时,这个年轻人极度的兴奋之情阻止了他。

“匪兵们逃向哪儿啦?”

呼呼喘着粗气的中国人问他。

而辛辽沙没有听见他的话,只顾飞跑进院子,抓起了那白匪兵扔下来的步枪和子弹带,反身追上了红军们。

红军战士们根本没有在意他,直到大伙进了西南车站,才看见了他。

他们截住了几列白匪兵的满载枪械弹药的火车,把残敌赶进了树林子,才停下来休息,整顿。

这时候,那个年轻的机枪手跑到了辛辽沙面前,十分惊讶地问他:“小同志,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是本地的,就住在小镇上。”

辛辽沙告诉他,语气十分喜悦。

“我早就盼着你们来啦。”

红军战士围拢过来。

“我认得他。”那个中国人笑呵呵地说,“我们刚冲进镇上的时候,他还高呼‘红军们,万岁!’呢,他是布尔什维克——是我们的好兄弟!”

那个中国人拍着辛辽沙的肩膀又夸奖了几句。

辛辽沙快活极了。

他们立刻接受了他,把他当作了战友。

他和战友们一同参加了攻打车站的肉搏战。

小镇一下子又活跃起来了。

受尽苦难的市民们纷纷爬出了地下室和地窖,高兴地跑到门口看红军进城。

辛辽沙的母亲和瓦丽娅一眼就看见辛辽沙。只见他连帽子也没戴,肩上背着步枪,身上束着子弹带,兴高采烈地走在红军的队伍之中。

他的母亲又气又急,站在那儿直搓手。

辛辽沙,她心爱的儿子辛辽沙,也去随军打仗啦!唉,这还了得!试想一下,他在全镇人的面前,大摇大摆地背着枪走,以后怎么好呢?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了,就大声喊叫:“辛辽沙,快回家!马上给我回家!看我不收拾你!小流氓,你打什么仗去!快给我回家打去!”

她边叫边跑过去,想拉住儿子。

但她的儿子,被她揪过无数次耳朵的小辛辽沙,却气恼地瞪了她一眼,羞红着脸,不满地责备道:“吵什么吵!我死也不离开这队伍!”

他连停都没停一下,就从母亲身旁走了过去。

这下可把母亲惹火了:“哎呀,你敢这样跟你妈说话!”她更加提高了嗓门儿,“好啊你!以后甭想回家!”

辛辽沙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以后就是不回家了!”

这可怜的妇人被噎住了,呆站在路上。

这时候,一队队脸色黝黑,满身灰土的战士走过了她的身旁。

一个响亮的声音跟她开了个玩笑:“别哭了,大娘,我们要选你儿子当政委呢!”

队伍里响起了一片和悦的笑声。

这时,雄壮而整齐的歌声唱起来了:

勇敢的同志们齐步走,

走到战火中去锻炼哦,

拿我们胸膛开条大路,

大路通着自由乐园哦……

在这和谐低沉的合唱中,可以听到辛辽沙那个嘹亮动听的高音。

他已经找到了一个新的家。在这新家所有的步枪中,也有一支属于他。

列辛斯基的院门口钉着一张硬纸,上面写着:“革命委员会”。

旁边还贴了张红色的宣传画。

画上画的是一个红军战士的眼睛和指头,指头正指着看这张画的人。

画上的题字是:“你参加红军了吗?”

昨夜,政治部的工作人员就已经把那些无声的鼓动者贴了出来,同时还贴出了革命委员会的第一张《告谢别托夫卡全体劳动人民书》:

同志们!

无产阶级的军队已经占领了本镇,苏维埃政权已经建立起来了。我们希望全体市民保持冷静。那些虐害犹太人的匪兵已被打败了,但为了坚决不让他们卷土重来,完全彻底地把他们消灭干净,大家参加红军吧!用你们所有的力量来保护这劳动者的政权!

本镇的军权属于卫戍司令部;政权属于革命委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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