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少年(八)(2/2)
“司马元璋——你的妙计还真是极好……你保护我也保护得极好……”花翥冷冷笑道。
唾去口中的血,擦掉面上的血,她剥掉那人的衣衫换上,将土石推入葬坑。
夜再深一些,野狗便会出没,这些土石不会阻拦它们嗅到新鲜的血腥味。
花翥本欲易容成这个军士的模样以便神不知鬼不觉混入城中,转念一想这汀丘城中军士上千,遇见一两个面生的实属常态,但若易容成这副模样,若遇见此人的熟人又该如何应对?
便略微改变模样,换了一副丢进人群中也看不出的普通人的脸,换上军士的衣衫,寻了一根破烂棍子,从乱葬岗蹒跚而下。找到驴车,爬上去轻甩长鞭。
胸口火辣辣的疼。
因易了容,头上的伤未得到妥善医治,疼得像是在伤口处悬挂了数十根浸泡了盐水的银针,略一动弹得厉害了,便数根针一道扎下。
花翥忍着,架着驴车轻喘着向前。
走了片许却看见无数火光,漫山都是举着火把寻人的军士。
十几个居民滞留在汀丘城外,抱怨今日城门关得太早回不了家。
无奈,花翥只能压低军帽委托那几人照顾驴子,顺理成章混入寻人的士兵中。
军士们骂骂咧咧,痛斥那绑架了县太爷独子的混蛋。
忍着疼,花翥做出男子声音,在山林陪着寻找那张小太岁,吼得嘶哑。
夜色沉沉,隐约听见一两声狼嚎。
一个老兵笑言这狼若是有胆子露面,今夜倒也可吃一顿好肉。
头晕目眩,花翥咬牙紧随其后,天色愈暗,一路摩挲寻找,她终于寻了机会溜入一棵树下的深坑中,用落叶与枝条将自己简单掩盖。
此坑位于下坡,又有高树阻拦,夜间很难被发现。
终于得了一丝喘息时间,花翥也不敢睡,只能忍着疼等天边出现一抹朦胧的光后才故作寻觅了很久缓步回城,却不想一路都是横七竖八蜷缩着打瞌睡的士兵。有几个抢了昨日那几个城中居民携带的干粮不说,还调戏起那人的娘子来。
那张县令意欲加入这大争之世,可这样的兵将真有逐鹿之能?
花翥心中冷冷一笑。
忽然想到厉风北麾下的军队。
昨夜军士都未能找到在张小太岁,今日接近中午张贤良换了一支队伍继续找。
花翥混入回城的士兵中,士兵中有不少是本地居民。
她寻机偷了件晾晒在街边的路人衣衫换上,在脸上抹了一把灰往家走,昨日一夜未归,她很担心唐道。
途中却还是特意去看了眼马大夫。
马大夫的医馆门口站着不少司马家的人,碍于他们在,又有司马家的人为证证明这对母女很早便离开,那些凶神恶煞的衙役也不能对那对母女严刑拷打。
花翥松了一口气,这才归家。
远远看见家中也升起了炊烟。
推门而入,桌上已摆好了午饭,青悠与东方煜是今日清晨才回的家。
青悠一边擦手一边从柴房端出蒸好的鱼,见花翥颇有怨言,责备她离开前应给唐道准备些吃的。“那小孩竟然不吃不喝看了整一日的书!”
心中对唐道有愧,花翥却慌慌张张找到东方煜想要告知才发生的事。
东方煜正靠着软垫给唐道讲课。花翥未言,他就板脸让花翥给唐道道歉。
花翥照做。
想说的话还未出口,东方煜就让花翥去洗手而后先吃饭。
“事得做,饭也得好好吃。”
坐在饭桌上花翥心烦意乱。
东方煜怒道:“吃饭便好好吃饭,做事便认真做事,你这般一心两用,两件事都做不到,且影响了为师心情。”
花翥不敢再言,只沉下心来安静吃着饭。青悠见她心神恍惚便给她碗中夹了一块鱼尾肉。
“慢慢吃。”
鱼尾满是小刺,花翥只能放慢用饭的速度,心绪渐渐生出一丝宁静。
东方煜含笑点头,待吃饱喝足青悠收拾妥当,才让花翥开口。“为师只听一遍。”
花翥斟酌语言,一次将事情说得清楚明白。
“这便对了,小花猪时刻记着,慌乱并不能助你成事。”
砸了一口烟,东方煜轻轻喷出,微微合眼。烟雾下他的面庞晦暗不明。
青悠靠着柱子,笑容温软,投向东方煜的目光温柔而多情。
花翥跪得端正,丝毫不敢打搅东方煜。房间甚是安静,她能听见的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便剩下隔壁唐道的读书声。
终于,东方煜睁开眼。
花翥松了一口气,知晓他已有了主意。
“司马家与那张县令素来明修好暗死斗。那张县令极有雄心,可燕雀终究只是燕雀,不懂人心者只会被埋入尘埃。那张县令尚且做不了鸿鹄却成日做成了凤凰的白日梦。司马小子此番做得极好。”
“徒儿不解。这般仓促为何是极好?”
“张小太岁色.欲熏心,说话做事从不过脑,既然不留意在司马元璋面前说出他爹征兵之事,也会不留意说出自己将此事告知了司马元璋的事。”
“徒儿懂了。”可实力相差极大,即便司马元璋有心,又要如何摆平张家?
“厉风北自立为帝后司马家便一直留心张县令的动静。为师带青悠赶回汀丘自是因为收到司马家的急信。司马家本就要动手,此事机密未曾告知家中小辈。未曾料到司马元璋会闹这样一出。
“小花猪,借此机会为师再给你上两课。第一课,世上之事变幻莫测,人要学会随机应变。人总会跌入谷底、遭遇各种混乱,能让人翻盘是聪慧的头脑与百折不屈、遇事不乱的性格。”
花翥沉沉点头。
“第二课,小花猪认为那张县令手中有多少人马?”
花翥说出自己的推测。
汀丘城勉强算是麒州的大城,加上周边乡村也有近三万人。正规军队加各地民兵有近六千人马,平日由县令管理。若是征兵怎么也能再凑个六七千。
至少一万二的人马。
东方煜冷笑道:“与司马家相比?”
“司马家有钱,但似乎只有几百护家的内院。师父可是要阻拦张县令征兵?”
“何必阻拦?坏事都让他做了,我等坐收渔翁之利,何为不乐?此番争斗,小花猪认为谁胜?”
“张县令。”
“为何?”
“他手中有兵。”
东方煜唇角挂着的笑意带着一丝残酷。
“不过一个破筐,竟然妄想装下一万二的人马?十日之内为师便可平了此事。顺便让你师兄妹三人知晓何为世上最可怕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