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是他乡(六)(3/5)

他追溯她的小半生,忽然感到自己这安稳祥和的日子来得没道理,像偷了人家的,感到点惭愧。

他坐得直了些,“您在南京还有什么亲人?”

“没有了。”西屏笑着摇头,“就是有,也都不认得了,我爹死得太早。”

“您父亲是怎么死的?”

西屏向旁一笑,“你怎么老喜欢打听死人的事?难不成只要死了人,就都是人命案子?我爹是病故的。”

时修面露愧色,“我没有别的意思。”

“那午晌问你姨父呢?也没有别的意思?”

时修一时答不上来。西屏将一双沉甸甸的眼睛斜吊着看他两眼,外人闲话她谋害亲夫,何况他主管刑狱,看惯了人命案子,就是死个猫儿狗儿也提着两分疑心,恐怕也少不得有点将信将疑。

不过她给人说惯了,麻木起来,也不肯替自己分辨。

未几红药将酥饼买来了,用新鲜荷叶包着,叶子上沾着油腥,又烫人,时修便主动接了去,只递了她一个,下剩的捏在手里,渐渐烫得手没了知觉。

归家后顾儿只问西屏那付七姐的行容,不问时修,信不过他,反正问他什么他只会说“没留意”。

顾儿和西屏哎唷抱怨,“我常说悔不当初,那时怕他定了亲心就野了,不肯好生读书。谁知如今是读书读傻了,两耳不闻男女之事,世上的女人只叫分作两类,活的,死的。”

时修暗自腹诽,还有一类,似乎是死了,却在他家的土壤里又一点点复活过来的,譬如西屏。

西屏听顾儿说得发笑,掩着嘴并顾儿在榻上坐下,眼睛瞄着下首的时修。他只规规矩矩坐在四足马蹄凳上,一言不发,装作没听见。

顾儿瞪他一眼,扶着鬓道:“造孽,他爹就是个榆木疙瘩,生下他兄弟两个,一个呆子,一个愣子!一个不像我!”

“这回倒不能怨狸奴呆愣,实在是那位付家大嫂太会抢风头。她家小姑子相看,她倒在席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大家的眼睛都只能望着她,谁还留意到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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