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凤姐问策(3/4)

潇湘馆。

紫鹃将煤油灯调暗了,转头便见黛玉手撑着桌案打了个哈欠。此时已然上更,偏姑娘困倦了也撑着不去睡,紫鹃哪里不知黛玉在等什么?

因是打了水来,仔细伺候了黛玉洗漱,过后便故作困倦道:“好姑娘,我今儿乏得紧,可得早些去睡了。”

黛玉乜斜一眼,窥见紫鹃脸上的笑意,禁不住俏脸微红,支支吾吾打发了其去安睡,自己个儿仍强撑着胡乱翻着书册。

又过半晌,外间静谧一片,忽而月洞窗轻轻敲响。黛玉心下又惊又喜,紧忙推开窗子,让那一袭夜行衣的李惟俭跨步进得内中。

眼见李惟俭一身漆黑,黛玉禁不住白了一眼,道:“穿个暗色的也就罢了,偏要弄一身漆黑,让人撞见了还以为是偷香窃玉的小贼呢。”

李惟俭就笑着打趣:“我可不就是来偷香窃玉的?”

黛玉面色红润,撅起小嘴来,不待开口便被李惟俭轻轻揽入怀中,随即在耳边低语道:“几日没来,有些想妹妹了。”

那嗔恼的话顿时忘了个干净,心下熨帖的黛玉禁不住也拥了李惟俭,低声应了,旁的话却不好意思说出口。

须臾,二人分开,李惟俭扯着黛玉落座,那手儿却始终不曾松开。面上略略担忧道:“妹妹这些时日可还好?这手儿有些凉,可不好染了风寒。”

黛玉便道:“好多了。往前几年,每逢春秋哪一回不咳上十几日的?如今饭菜吃得,连药都不怎么吃了。”

李惟俭笑道:“千补万补,不如食补。妹妹这边厢短了什么,只管打发紫鹃去寻晴雯。妹妹不知,这几日总有士绅来访,家中礼物眼看就要将库房装满了。”

黛玉应下,忽而道:“琴妹妹这几日可好?”

李惟俭敏锐察觉黛玉言语中的别样关切,一边揉着一双白玉瓷也似的手儿,一边厢道:“妹妹吃味了?她才多大年岁,如今不过是当作妹妹养了。”顿了顿,又道:“不过宝琴家学渊源,于账目上颇有见地。正好秋芳有了身子,便有意暂且让宝琴看顾账目。”

黛玉偏头道:“你心中如何想的我又如何不知?偏拿好话来哄我。”

李惟俭干脆一带,让黛玉坐在怀中,低声道:“不过是见色起意,又怎比得上我与妹妹彼此相知?”

黛玉偏头,眼李惟俭眸中满是情意,心下酸涩顿时消散了个干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再也不提宝琴,转而起得身来,自桌案上的锦盒里寻了一块香饼来,用帕子包裹来塞给李惟俭道:“上回你说那香没了,我又配了一些。往后再没了,只管往我这儿来取就是。”

李惟俭低头嗅了嗅,纳罕道:“怎么不像是二苏旧局?”

黛玉展颜笑道:“换了个方子,名叫雪中春信,你回去试试可喜欢。”

李惟俭将香饼收进袖笼里,叹息道:“若妹妹过了门就好了,每日得闲也能与妹妹一道儿合香。”

黛玉笑着将头抵在其肩头,良久,此时到底中秋已过,李惟俭生怕凉着了黛玉,便牵着其去了卧房。

二人在暖阁里略略缱绻,听着床榻上的紫鹃烙饼也似的来回翻身,李惟俭又噙了樱唇好一番,这才与黛玉依依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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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来,李惟俭一早坐衙,及至未时方才回返。

与众姬妾说了会子话儿,正要去书房坐了,茜雪便来报:“老爷,二奶奶来送瓜果了。”

傅秋芳有孕在身不好劳动,宝琴便领着晴雯去迎,转眼便将王熙凤迎了进来。

只隔了一日,王熙凤再没了昨日的落魄凄惨,看面上容光焕发,又成了那个光彩照人的琏二奶奶。

未语人先笑,进得内中王熙凤就笑道:“哟,俭兄弟也回来了?刚好庄子上暖棚才产了头一茬瓜果,我便让人送来也让俭兄弟尝个鲜。”

哪里就凑巧了?只怕王熙凤是观量着自己车架,掐算着时辰这才登了门。

看破不说破,李惟俭将凤姐迎入内中,又命丫鬟上了茶点。傅秋芳冰雪聪明,自知知晓只怕凤姐是有事来与自家老爷商议,因是便推说身子沉,引着宝琴与几个丫鬟一道儿下去了。

待内中只余下李惟俭与王熙凤二人,王熙凤忽而眉头紧蹙,说道:“俭兄弟,昨儿多亏了你。”

李惟俭摆摆手:“二嫂子这话就过了,我看琏二哥也不过是虚张声势,不信二嫂子只管站在那儿,看琏二哥敢不敢下手。”

“我可不敢!”王熙凤恼道:“他那会子好似痴心疯一般,谁知为了个淫妇能做出什么来?”顿了顿,又道:“俭兄弟,我此番是来寻你问策来了。你也瞧见了,太太生生塞了个秋桐来。你二哥昨儿夜里便把人接了来,连家都没回,扯着那秋桐就在书房胡天胡地……”

王熙凤红了眼圈,却又说不下去了。到底是自己个儿的家事,内中委屈又怎么与俭兄弟言说?

李惟俭端着茶盏思量道:“二嫂子,说句诛心的话,这荣国府内宅丫鬟、婆子算起来不过二百多号,还不比得庄子上的庄客多。二嫂子管家,能不往里头贴补银钱就不错了,可曾赚了半点好处?”

“这……俭兄弟的意思是?”

李惟俭将盖碗茶盏一分为三,指着其上道:“上头是老太太,”又指着其下到:“下头是太太,”再指着中间茶杯:“中间是二嫂子。错非二嫂子转圜,这老太太岂不就与太太对上了?偏二嫂子自己个儿受着夹板气还乐在其中。”

“可不就是!”

李惟俭笑道:“如何对付那秋桐,二嫂子自是有的是法子,我就不多说了。单说太太那头……当此之时,二嫂子何不退一步?”

“退一步?”王熙凤既纳罕,又心有不甘。

李惟俭知其所想,便劝说道:“二嫂子恩威并施,便是不管家,又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招惹得罪?说句不好听的,若真有不开眼的,二嫂子只管砸了银钱下去,自然有人代二嫂子拾掇了。”

王熙凤心下豁然开朗,是了!今时不同往日,待到开春,自己个儿的体己少说也有个五万两!五万两啊,只怕老太太的体己都没自己多呢!

若真不管家了,单是用银子砸,又有几人敢小觑她这个二奶奶?

李惟俭压低声音,又道:“且如今荣国府入不敷出,我隐约听闻……好似太太拖到月底才放了月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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